「花溪,十五歲,清槐女子學院,觀火境十二層,來自太乙都市。」
「陳之喬,十七歲,次阪大學,觀火境十層,來自次阪特別市。」
「莫衷,十八歲,基地附屬大學,流金境,來自專屬二區。」
隨着一位主教的介紹,三名參加女祭司徵選的少女從祭堂外走了進來,沿着雕刻着繁複花紋的長台向正殿走去。表面上這些女祭司候選者的順序是隨機的,但誰都知道有問題,因為像花溪與莫衷這兩位少女便是這次極被看好的人選。
「江與夏,十六歲,神學院就讀,現為星門大學交換生,流金境,來自祭司家族。」
果不其然,第四個便介紹到了這次女祭司徵選的最大熱門人選。
無數道視線落在了那個氣質寧靜,行走無聲的黑髮少女身上。
很多人直到今天才知道她居然是祭司家族的直屬血脈,神學院與星門大學的師生忍不住發出了驚呼。
隨着主教的聲音,候選少女們陸續進入祭堂,沿着長台向前行走。
無論四周的視線多麼集中,她們都神情平靜,沒有受到任何干擾。
行星各區的初選一共選出了一百名女祭司徵選的候選者。
這一百名少女的姓名、境界、教育背景以至家世來歷早已被各個新聞媒體報道的乾乾淨淨,沒有任何秘密。
鍾李子的名字出現後,頓時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鍾李子,十六歲,新世學院就讀,現為星門大學交換生,觀火境十一層,來自民生街區。」
很多年來,生活在陰暗而無趣的地下街區的人們都想要改變自己的生活環境與階級,為此付出了很多努力。
成為女祭司毫無疑問是最簡單、也是最美好的方法,歷史上曾經出現過很多勇敢的少女。
遺憾的是,夢想與現實比起來,總是那樣的弱不堪擊。
沒有名師指導,沒有知識輸入,沒有相關的禮儀培訓,更沒有任何幫助,那些來自地下街區的少女一個都沒有通過初選。
直到今年終於出現了一位。
但她不是最受矚目的候選者,江與夏、莫衷、花溪這三名少女才是所有人眼裏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任女祭司的人選。
莫衷與花溪也都家世不凡,前者是世家小姐,家裏擁有這顆行星最大的資源轉運公司。
後者更是了不起,據說是主星花家的遠親,雖然遠的不能再遠。
她們與江一夏的人生軌跡很相似,從表現出優秀的天賦與潛質之後,便開始被家族培養,爭取成為新的女祭司。
……
……
數千道視線看着祭堂里的長台。
數十萬道視線看着夜空裏的圖像。
數億道視線看着家裏或者街邊的光幕。
整個星球今天都關注在草原深處的祭堂,關注着這場女祭司的徵選。
……
……
在東側裂谷下方的四層平台與五層平台間的合金架構崖壁上,懸吊着一名工人。
他右手快速地點擊觸屏,操控着一百多個無人機在崖壁上進行焊接修復。
污水從下方不遠處的合金板裂縫裏漏出,淌落到殘留的岩漿壁上,相信應該不會落到以條件艱苦著稱的朝陽地下街區去,臭味卻瀰漫了開來。
那名工人神情專注地看着左手腕上的光幕,根本沒有在意這些臭味。當江與夏出現的時候,他的心臟微微一縮,覺得那飄動的黑髮就在自己的眼前,那個美麗的少女正在向自己走來,右手下意識里抖了一下。
啪的一聲悶響,一台無人機撞到了合金架構里,迸出無數火花,然後自行翻滾下去。
那名工人看了一眼,有些無奈地想着又要打報告了,然後繼續開始看光幕上的現場轉播。
……
……
守二都市大裂谷下方也有七層社區。
新世學院就在第七層,甚至還要更低一些的崖壁上,準確來說這裏應該是七層半。
今天學院放學後,學生們都沒有離開,在那名胖校長的組織下在食堂里集體看電視。
電視裏當然放的是女祭司徵選的畫面,當鏡頭對準鐘李子,主教說出來自新世學院的時候,食堂里爆發出了歡呼。
「啊……鍾同學什麼時候染頭髮了?」
「真漂亮!」
「會不會有些太與眾不同?」
「你們懂什麼?她是從咱們這兒上去的,肯定會被上面的人打壓,不特殊點兒怎麼能讓人看見?」
「別說,鍾同學在星門大學幾個月,感覺氣質好多了。」
「嗯,氣質特別好。」
聽着同學們的議論聲,陸水淺的手握的越來越緊,心想以前我誇她氣質好的時候,你們都說她就是個沒感情的冰山,現在這算什麼呢?
她的視線落在光幕上,看着鍾李子的紅髮如火一般燃燒,心裏的酸意也像火一般燃燒起來,再也控制不住流下了眼淚。
她不要說參加祭司徵選,就連地表都沒辦法去,憑什麼那個傢伙就可以呢!
……
……
從新世學院的懸崖往下一千多米,便來到了最下層的地底的民生街區。
這裏的條件確實要比朝陽地下街區好很多,很少會有污水形成的雨滴,也不會動不動就有無人機的殘骸從天空裏落下來。
街區最陰暗的地方有間不起眼的房子,鐵門緊閉,沒有窗戶,只有燈光照着台上凌亂的事物。
在這裏做假做了四十年的丹先生推開臉上的光學放大器,聽着屋外傳來的隱隱喧譁聲,微微皺眉,心想發生了什麼事?
他有些廢力地打開鐵門走了出去,來到已經十幾天不見的街道上,順着人聲來到了夜市里。
平時很冷清的夜市今天顯得特別熱鬧,原來是燒烤攤老闆極其大方地把家裏的電視光幕搬到了這裏。
丹先生有些輕蔑地癟了癟嘴,心想真是一群沒見過天光的耗子,看個電視都能激動成這樣,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看到光幕上出現了一張有些熟悉的臉,不由停下腳步,趕緊用衣服擦了擦鏡片,又認真地看了幾眼,確認果然是那個小姑娘,心想這是怎麼了?
「這位鍾同學經常來我這裏吃烤肉,喝葡萄酒!我當時就瞧出來這個小姑娘不得了!你們哪有這個品位!」
燒烤攤老闆一邊翻動着烤串,一面叨着煙激動地說着,那些煙灰都被吹了下來,落在了烤串上,也不知道會添些什麼滋味。
圍着燒烤攤的人們聽着老闆的話,忍不住大笑起來,說他就會說大話。
街區上的人誰不認識那個小姑娘?都知道她窮的厲害、也節約的厲害,怎麼會來這裏吃牛肉喝酒?
燒烤攤老闆見他們不信,很是生氣,漲紅着臉說道:「你們知道個屁!她連茄子都點過!」
……
……
遊戲廳大佬也在抽煙,右腳踩在凳子上,看着光幕上的畫面,百感交集。
「這小姑娘我認識,人很乖,特別和氣,別看她這時候表現的這麼冷酷,那就是裝出來的,裝給上面那些傻逼看的。」
他忽然醒過神來,一巴掌便向對面抽了過去,罵道:「你居然敢偷老子的錢!想死嗎!」
那個小混混被這一巴掌直接抽到了地上,抱着頭哭着說道:「我再也不敢了老闆。」
遊戲廳大佬把煙頭重重地扔到地上,又是一腳踹了過去,罵道:「敢偷我!你以為你是那隻鬼啊!」
……
……
鍾李子沒有代表民生街區乃至地下街區千千萬萬貧民的意圖,對那些看不到天光的日子、並不好吃的牛肉及茄子也沒有什麼懷念。但她很清楚,今夜在所有人的眼中自己就是那些人的代表。
從報名參加女祭司徵選以來,她承受了很大的壓力,看到了很多異樣的眼光,那些都是源自於她的身份與來歷。
她這時候當然很緊張,哪怕覺得自己沒有任何希望進入最後的三人名單,也想表現的更好一些。
她參加過星門大學的初選,有過經驗,知道祭司徵選分成三個大項。除了最後那個項目,前面的兩項考核內容都是固定的,分別是考察候選者的記憶力以及武道境界。關於前者她有些信心,但武道境界……她現在是觀火境十一層,放在新世學院已經是教師的水平,可在這些天才少女里只能算作普通。
那位夏先生開始宣讀流程,她越來越緊張,看着身前案几上的那個青瓷缽,忽然很想這個瓷缽忽然碎了,這樣還能再延遲一些時間。
江與夏看出她的情緒,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鍾李子艱難地笑了笑,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開始按照她最舒服的頻率進行呼吸。
她自己都不知道,這種頻率就是井九在露台椅子上看似無意識敲扶手的頻率。
……
……
現在的女祭司是二十幾年前選出來的。
這顆星球已經有多年沒有這樣的事情。
很自然的,那些少女候選者就像鍾李子一樣感到緊張,但她們掩飾的特別好,依然神情平靜,氣質淡然。
只有真正自信的人才會完全不緊張,比如來自專屬二區的莫衷。她是莫家的大小姐,流金境修為,經過三次基因優化,為了成為女祭司訓練了十二年,她看不出任何自己進入不了最終名單的可能。
她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鐘李子身上,依然平靜,帶着得體的微笑,誰也看不出她內心的輕蔑。
「噫……」
聽着身邊傳來的聲音,莫衷生出皺眉的衝動,但又怕失了一個靜字,強行壓抑住情緒,心想這個花家小姑娘又怎麼了,總是一驚一乍的,聲音還這般嬌嘀嘀的讓人噁心!
花溪就在她的右手邊,小臉微圓,眉眼如畫,稚氣猶存,看着很是可愛。
小姑娘指着教士放在案上的那本書,有些不確定說道:「莫姐姐,今天的考核比我們平時練的簡單。」
莫衷有些不敢相信她的判斷,望向自己案上的另一本書,確定是沒有讀過的神學典籍,說道:「臨時記憶確實不難,但肯定不會就這麼簡單。」
對記憶力的考察有無數種方式,比如江與夏參加的第三層初選,那時候考的是色號辯認以及識水本事。與那些相比,在固定時間內背誦一本沒有看過的書籍,對她們這些經過基因改造與知識輸入的天才少女來說確實不是什麼難事。
除非給她們的時間非常少,但那對所有候選者來說也是公平的。
但今夜的女祭司徵選真的很有意思,因為接下來宣佈的規則就是這麼簡單。
所有少女都要在二十分鐘之內背完這本書籍,不能做到的淘汰。
聽到這個規則,那些沒有什麼自信的少女微微鬆了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江與夏忽然輕聲說道:「這本書我看過,請換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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