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張鵬看着逐漸冰冷的屍體,長長地嘆了口氣。
「朋友,這又是何苦呢?」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周圍的人卻聽得很清楚,因為車廂安靜得只剩下鐵軌和車輪的摩擦聲,「同是天涯淪落人,都被困在這車上,誰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看見明天的太陽,又何必急着自相殘殺呢?」
老萬逐漸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嘆了口氣,用力地抓了抓張鵬的肩膀,安慰道,「兄弟,是他自己找死,怪不得你。」
「嗯。」張鵬一臉傷感,有七分是假的,卻也有三分是真的。
殺人,並不是一件開心愉快的事情。相反,很沉重,仿佛胸口壓着巨石。其實,現在的結果,也在他的算計之內。他知道,大東哥幾個,肯定不會這麼輕易服軟。總要殺雞駭猴,才能真正鎮住他們。
有些人,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只有鮮血,才能讓他們長記性。
貓哭耗子了一番,張鵬心念一動,召出劍盾兵,拖着小青年的屍體,走向大東哥所在的第八節車廂。
一路走去,旅客們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不一會兒,他們來到第八節車廂。大東哥等人站在角落裏,臉色白如紙片。
「大哥,我就一句話,是他趁着上廁所偷溜出去的,和我們沒有關係。」大東哥低着頭,說道。
張鵬看了看大東哥,又看了看幾位小青年。冷冽的目光在每個人的臉上掃過,但凡接觸到的,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知道我為什麼留你們嗎?」掃視了一圈,張鵬淡淡地問道。
「因為……」大東哥蠕動着嘴唇,艱難地說道,「我們還有點兒用。」
「嗯,還算聰明。」張鵬點了點頭,然後微微一笑,說道,「既然知道這點,就別再犯傻了。」他頓了頓,伸出一根手指,「機會,只有一次。」
「謝謝大哥,謝謝。」大東哥連忙點頭說道。「對對對,我們都聽鵬哥的。」「鵬哥說什麼就是什麼。」幾個小青年也跟着附和道。
「別急着高興。」張鵬一邊說着,一邊打開旁邊的車窗。一名劍盾兵托起小青年的屍體,扔了出去。
「噗!」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轉瞬遠去。
「看見沒有?」張鵬問道。
大東哥等人不明所以,點了點頭。
「一二三四五……」張鵬數了數大東哥的人數,然後說道,「你們五個,等會兒好好商量,選出一個來……」他轉過頭,指着車窗,「送他下去。」
「啊!」大東哥等人頓時臉色一白,驚恐萬狀。
「如果早上十點還沒選好,我就幫你們選。」說完,張鵬就帶着人走了。留下大東哥幾人,面面相覷。
他這一手,狠辣無比。意在瓦解大東哥的小團伙,讓他們互相猜忌,最後自相殘殺。
因為他們是鬣狗。狼有王,而鬣狗只有頭領。王死,群狼悲鳴,頭領死,鬣狗分食。就要讓他們親手分食自己人的屍體,從而達到分化瓦解的目的。而大東哥就算知道他的目的,也無能為力,只能乖乖選出一個替死鬼。除非他不想活了,帶着四個小兄弟拼死一搏。
如果換成有血性的人,還真有這種可能性,但大東哥……
機會為零。如果他們真是這種人,剛才就不會讓同伴一個人來試探,而是一起來了。
張鵬回到五號車廂,取出幾件衣服墊好後背,安安穩穩地睡了起來。
一夜無話……
早上十點,張鵬悠悠轉醒,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哥哥,你醒了啊~」身邊傳來小芸軟軟的聲音,聽着就舒服。
「嗯。」張鵬點了下頭。
接着,張鵬讓老萬從行李箱中取出酒精爐和玻璃壺,倒入崑崙山礦泉水,在對面的鐵桌上燒起了熱水。等水開了,小芸泡上一壺茶,給張鵬端了過來。
英雄救美,自然是為了有人伺候。對於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張大少爺來說,怎麼能少了軟妹子的服侍呢?
喝着茶,吃了半塊壓縮餅乾,大東哥就帶着人過來了。
「大哥,我們來了。」大東哥畢恭畢敬地說道。一眼看去,他身後只剩下三個人,看來有個已經「提早下車」了。
張鵬滿意地點了點頭,稱讚道:「很好。」
「大哥,今天有啥活兒干?」大東哥問道。
「幫我問問,誰在這裏的時間最長。」張鵬說道。
「老骨頭,老骨頭在這裏的時間最長。」大東哥身後的一個小青年說道。
「帶過來,我有話要問他。」張鵬吩咐道。
數分鐘後,大東哥把一個衣着襤褸的小老頭帶了過來。
「大哥,他就是老骨頭,在車上有好些年了。」大東哥說道。
眼前的小老頭,衣服雖然破破爛爛的,精神卻很飽滿,眼睛裏透着精光,就像一隻世故的老狐狸。
「你就是老骨頭?」張鵬淡淡地問道。此刻,小芸在一旁替他捶肩,老萬則燒着茶,一派奢華腐敗的景象。
「是,我就是。」小老頭點頭哈腰,陪笑着說道。
「你在這裏多少年了?」張鵬問道。
「快二十七年了。」老骨頭回答道。
「這麼久?」張鵬微微吃了一驚,又問道,「那你是怎麼過活的?」
「那年,我老家旱災,沒法活了,就出來討飯吃。不知怎麼的,稀里糊塗就上了車。這一晃眼,二十多年就過去了。平日裏,靠大夥救濟些,飽一頓餓一頓的,勉勉強強,活到了現在。」老骨頭說着說着,眼睛裏泛起了一絲淚光,也不知道是不是觸景生情。
「你在車上這麼多年,有沒有見到過離開的?」張鵬又補充了一句,「我是說活着的。」
「以前有,但後來就沒有了。」老骨頭說道。
「說詳細點兒。」說着,張鵬朝老萬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拿出一支純淨水和一塊巧克力,塞了過去。
「老先生,邊吃邊說,就像在自己家一樣。」老萬客氣地說道。
「嗯嗯。」老骨頭用髒兮兮的袖子擦了擦眼睛,點着頭說道。然後熟練地擰開純淨水的瓶蓋,撕開巧克力的包裝紙,吃喝起來。仿佛剛才的傷感,只是大夥的錯覺。
「以前啊,這車上有個列車長。列車長知道不,就是車上最大的官。他是個大活人,會要求我們做這個,做那個。做好了的,就能離開。」老骨頭說道。
「那後來呢?」張鵬追問道。
「後來啊,那個列車長就沒再來過了,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也沒有人再離開過。」老骨頭說道。
「多少年了?」張鵬繼續問道。
「一二三四……」老骨頭抬頭看着車頂,數了數手指,說道,「四年零三個月了。」
張鵬想了想,說道,「也就是說,你原本有機會下車的,卻一直沒下。」
老骨頭愣了愣,隨即咧嘴一笑,說道,「我就是個討飯的,在哪裏討不是討啊。這裏有吃有喝有睡的,何必去那天橋底受凍。」
「嗯……」張鵬沉吟了片刻,最後點了點頭。這老頭,仗着自己在車上的時間長,經驗豐富,坑坑新人就能過活了。接着,張鵬指了指前方通往第四節車廂的鐵門,問道,「那麼,這麼多年來,有沒有人進過第四節車廂?」
「呃……」老骨頭正在喝水,被嗆了一口,咳了好幾下才說道,「是有進去的,但都沒有出來過。」
「你是說,這道門能打開?」張鵬冷不丁地問道。
「這……」老骨頭似乎有些猶豫,臉色變幻了好幾次。張鵬用手指敲擊着桌面,發出「篤篤篤……」的聲音。隨着時間的推移,他越敲越快,臉色也變得越來越冷。
老骨頭縮了縮脖子,終於扛不住壓力,說道,「找幾個力氣大的人,就能扭開,不過……」他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最好別這麼做,太危險了。」
「裏面有什麼東西嗎?」張鵬問道。
「大概三四年前吧,有幾個小伙子進去了。才那麼一小會兒,裏面就傳出慘叫聲,撕破喉嚨的那種,嚇死人了。」老骨頭說着,眼中漸漸流露出恐懼,「大夥都嚇壞了,躲得遠遠的,整個五號車廂都沒了人……」
「後來,快到晚上了,有幾個膽子大的,就提議過去看。」
「哪知道,他們剛過去,先前進去的一個年輕人就跑回來了……」
「等等……」張鵬打斷老骨頭,問道,「你剛才不是說,沒有人出來過嗎?」
「那個應該不算是『人』了,像瘋狗一樣,見人就咬。兩個男的被它咬斷了脖子,血噴得老高,那血跡,現在還在那邊的車廂頂上,黑黑的一片,你等會兒過去看看就知道了。」老骨頭說道。
「後來呢?」張鵬問道。
「後來大夥齊心協力,把那人推回了第四節車廂,重新鎖上門,就沒事了。」老骨頭說道。
「嗯……」張鵬沉吟了一會兒,拿起一小包開心果,拋給老骨頭,說道,「好了,你先回去吧,有事再找你。」
「誒,好。」老骨頭點頭哈腰地應道,然後拿着開心果,三步一回頭地走了。
「老大,還有什麼吩咐?」老骨頭剛走,大東哥就彎着腰問道。
張鵬拿了幾塊巧克力,丟給後者,說道,「你也先回去吧,有事我再讓阿馳過去找你。」
「好好好。」大東哥點着頭,帶人離開了。
大東哥走後,阿馳又來了,自告奮勇地說道,「鵬哥,要不要我去監視他們?」
張鵬搖晃着腦袋,陰陽頓挫地說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然後大手一揮手,擲地有聲地說道,「不需要!」
「鵬哥英明。」阿馳豎起了大拇指。
「嗯。」張鵬得意地點着頭,拿起一小包核桃,拋了過去。讓阿馳去監視大東哥,等同於讓黃鼠狼去監視鬣狗,唯一的結果就是狼狽為奸。
想利用這些人,就要時刻「分化」他們,不讓他們有機會湊在一起。一旦他們有了私底下的接觸,就容易動歪腦筋。
權謀之術,適用於華國社會的任何一個層次。哪怕是乞丐頭子,也會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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