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畫面,主要都是些近距離的特寫,也有室內審訊、開會、訓練等等。所在的地方,都是紅衛小學。幻燈片共有兩百多張,一輪看下來,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看出什麼沒有?」戴主任問道。
三人都是搖頭,於是重頭再看了一遍。
「你們看那。」看着看着,江平忽然指着畫面的中間叫道。
那是一張室內圖,兩個穿着西服的人面對面地坐着,似乎正在交談。仔細看去,兩人相隔着兩米,給人的感覺很不和諧,像是缺了點兒什麼。
「辦公桌,他們中間沒有辦公桌!」薛白叫了起來。
張鵬嘗試着,將腦海中的紫檀木辦公桌放進去,畫面馬上變得和諧起來。
「沒錯,那張辦公桌被四眼怪搬走了。」張鵬說道。
「可辦公桌呢……」江平略沉吟道,很快就醒悟過來,望向張鵬。後者攤開雙手,一副無可奉告的樣子。
過了這個小插曲,眾人繼續看。
「咔噠……咔噠……咔噠……咔噠……咔噠……咔噠……咔噠……」
看完第二遍,沒有發現任何異狀。接着又看了第三遍,還是老樣子。戴主任看了下表,提議先去吃宵夜,吃完再說。
四人出了市局,走了半條街,找到個燒烤檔,點了些燒雞翅、牛羊肉串、烤韭菜等,再要了幾支冰凍啤酒,一邊喝一邊吃。
「感謝小鵬同志對我們工作的支持。」戴主任拿起啤酒杯,說道。
「應該的應該的。」張鵬拿起杯子,和戴主任碰了下,兩人一飲而盡。
「上次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小薛自罰三杯。」薛白雙手拿着杯子,朝張鵬說道,然後連灌三大杯。
「沒事,不打不相識。」張鵬陪喝了一杯。
「感謝小鵬同志協助市局的工作,連破兩個大案。」江平又和張鵬碰了杯。
其實張鵬覺得,要感謝他,給錢更實在。
四人一邊喝一邊聊,戴主任很健談,說起了剛到南州市時處理的一個案子。
「這個邪修的門法啊,千奇百怪。十五年前,我剛到這裏上任,還是個副科長,手下就一個兵,辦公條件也沒有,就一間兩房一廳,又做辦公室又做宿舍的……」
戴主任名叫戴樂,和某國首相只差了一個字。
當時戴樂三十多歲,剛從天宮的「凌霄學院」進修回來,就被派到這裏來。
天宮的修者,基本都是社會上招募的,一般都是些門派的外家弟子,或是些從小就進入凌霄學院修行學習的。戴樂屬於半路出家,十多歲的時候,跟了個「青山派」的老道學法。後來老道去世了,衣缽傳給他。他天賦有限,也就學了點毛皮,算是低階靈修。眼看壯大門派無望,他乾脆加入了天宮。做了七八年跑腿,終於被組織提拔,安排去凌霄學院進修了三年。
剛到這裏,他就接了市局發來的案子,說抓了個邪修。以前市局都是找蓮花寺或蓮花庵的,有了他們在,自然找他們。
這個邪修是個「練屍」的,因為搶劫被抓。但有意思的是,他練的銅屍跑了,自己卻被抓了。這銅屍沒有智商,只有類似於動物的本能,懂得趨利避害,但不懂人情世故,就跟野人差不多。
市局很頭疼,怕失控的銅屍害人,連夜派人四處找。但找了兩天,還沒找到。第三天有人報案說,看見一個高大魁梧,身披銅片,不似活人的東西跑進大山里去了。市局就派直升機去搜,也沒搜到。只好跟這個邪修談判,讓他用「招魂術」把銅屍招回來。
戴樂當時一想,就明白過來了。這個邪修體力不好,逃不掉,就讓銅屍先跑,等回過頭來,再利用它談條件。
那邪修提了兩個要求,要一枚「遁地符」和兩公斤黃金,不然死都不干。
這遁地符是茅山道教三大鎮教道術,只有得道高人,輔以各種材料,才能在高達百分之九十五的失敗率下繪製出來,極為珍貴。號稱能鑽地行千里,但實際上,用過的人都說三十里不到。
但三十里,也足夠這邪修溜得不見蹤影了。市局的辦事人員就找他請教,要怎麼才能解決銅屍的威脅,又不放跑犯人。
「你猜我怎麼辦?」戴主任賣了個關子。
「去天宮請來神兵衛,並配合當地的部隊,在方圓三十里內部下天羅地網。」薛白說道。
張鵬心中暗笑,戴主任初來乍到,若是回去搬救兵,就等於自認能力不足,別說升官了,能不能保住副科長的位置都難說。再者了,招屍的地點隨對方說,想事先安排好包圍圈,需要耗費的人力物力非常大,難度也非常高。
「難……」他只說了一個字,就沒再開口了。
戴主任朝張鵬投來讚許的目光,然後得意地說起了後續的事情。
戴樂思前想後,終於想了個妥善的主意。他提出要單獨見那邪修,局長的同意了。
在看守所里,他對那邪修說,「老哥,你的胃口太小了,現在兩公斤黃金,又是髒貨,能賣幾個錢?要是我有這樣的機會啊,起碼要個三十公斤,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包倆小妹,過神仙日子。」
「你這是……」那邪修有些遲疑。
「反正又不是我的錢,事成之後,關照下唄。」他說完,給那邪修寫了張銀行號碼的紙條,然後說好了,他會在從中斡旋,促成此事。
局長為了完成任務,最終一咬牙,答應了邪修的條件。
當天,那邪修在警察的押送下,來到大山邊緣,設下法壇,把銅屍招了回來。他也知道,若是犯下命案,追捕的力度會增加十倍。萬一招來天宮大能介入,命不久矣。
銅屍出現,自然是火力全開,打成篩子。邪修則先一步,激發符籙,遁地逃竄。
然而,他身上背了太多黃金,遁地的距離大打折扣,再加上背着重物逃跑,速度實在慢,又捨不得丟下,結果顯而易見……
說到這裏,四人都笑了起來。
「主任真是機智。」薛白趁機拍了下馬屁。
看着薛白一臉真摯的樣子,張鵬忽然明白過來,這小子剛才是在裝傻。原因很簡單,過分精明的下屬,容易讓領導產生戒心。年紀輕輕就能做上天宮特派員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燈。
吃完宵夜,四人回到市局的會議室,繼續研究幻燈片。
看了一遍又一遍,喝了些酒的張鵬,感到眼皮越來越重,漸漸地,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張鵬醒了過來。光線有些刺眼,過了好一會,他才看清四周。
紅土地、平房、古樹、大馬路。
這裏竟然是紅衛小學,但校舍顯得很新,紅磚牆上的白灰一塵不染,白得亮眼,牆上寫着一些紅色的大字:「堅決保衛祖國,與一切反動勢力作鬥爭。」
「嘭嘭嘭嘭嘭嘭嘭!」
一陣沉悶的聲音傳來,轉頭看去,是操場的方向。
張鵬現在的位置,是在教職工辦公室的側面,往北的低洼地是大操場,往南的高處是學生教室。
他低頭看去,發現自己穿着淺藍色的軍服,一列鐫刻着五角星的銅扣子十分搶眼。
「嘭嘭嘭嘭嘭嘭嘭!」
聲音再次響起,這次他聽清楚了,是槍聲。他下意識地走向操場,朝下望去。
只見一排排士兵站在囚犯的身後,槍口對準他們的腦袋,依次開槍射擊。不遠處,是一個巨型的坑洞,一些士兵正拖着板車,往洞裏塞填屍體。
難道我進來了!
張鵬很快就反應過來,這不是夢境,而是在幻燈機的畫面里。
他迅速蹲下來,免得被太多人看見。
首先,他不知道這裏有沒有危險;其次,他不知道這裏的人是幻象還是實質的;其三,他不知道怎麼出去。總之,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小心駛得萬年船,還是要慎些。
「喂,那邊那個同志,你在幹什麼?」身後傳來叫喊聲,他還是被「原住民」發現了。
來人是個穿着軍服的中年男人,背着雙手,氣度不凡,應該是個軍官。
「老大,有點不舒服。」張鵬隨口掐了個慌。
「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別到處亂跑。」中年軍官教訓道。
「是是是……」張鵬點頭應道,往低年級教室方向溜去。
跑了三十多米,來到一年級的教室前,朝內望去,裏面不是熟悉的桌椅,而是一排排架子床。裏面站着幾名士兵,正在說話。
「這些倭人真是魔鬼,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簡直就是畜生!」「不,畜生都不如!」「要不是中了暑,我真想多槍斃幾個。」「要我看啊,還是拿大刀砍頭的好,真不知道上峰是怎麼想的,簡直是浪費子彈啊。」「你可別亂說,倭人是畜生,難道我們也是?」「對,我們是國際榜樣,那個叫什麼來的……人道主義,對,就是人道主義!」
懷着強烈的好奇心,張鵬走向了坡頂的凱旋樓。
這裏的凱旋樓,新了不少,但牆上坑坑窪窪的,全是彈孔。彩色的碎花玻璃窗佈滿孔洞和裂紋。看起來,不久前才經過激烈的戰鬥。
「啪嗒。」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張鵬嚇了一跳,回頭看去,卻是一個伙夫打扮的中年胖子。
「唉,戴主任,你可嚇死我了。」待到看清來人樣子,張鵬鬆了口氣。
「哪有你這麼大大咧咧到處跑的,快找地方躲起來。」說着,戴主任拉着張鵬,躲進了凱旋樓後方的雜草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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