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蓮花回來,張鵬就在自己家的大房間裏和辦事處過道的橫樑上貼了金甲符。而剩下的一張,則留在錢包里,以備不時之需。再過了一天,就是星期五了。額頭上印着「無敵」二字的蕭雨諾回來了,他又可以浪蕩兩天了。
星期六中午,張鵬和兩姐妹吃完午飯,蕭雨諾提出想回母校看看。所謂的母校,就是他們以前在部隊大院時就讀的小學。這所學校名為「紅衛小學」,是個典型的郊區學校。校區的範圍很大,房屋卻十分老舊,以平房為主,但也有一兩棟以前外國人建造的樓房。
他們以前讀書的時候,還能看見漆塗在白灰外牆上的紅色標語。只是稀稀落落,勉強能看出是什麼字。這個地方,給他們留下了許許多多美好的回憶。蕭雨諾是個念舊的人,每逢快要期末考試的時候,都會回來看看,心情就會變得更加平靜。
出了大院門,張鵬在路邊截下出租車,朝南州市的另一端開去。
片刻之後,出租車上了環城高速,行駛了四五十分鐘,下了匝道,駛入一條左右種着楊樹,沿途都是舊工廠的市郊道路。從車窗望出去,廠區的設備鏽跡斑斑,人丁稀少。這些都是華國在生產過剩時期留下的產物,現在大多數都荒廢了。從零落的招牌,或是大件的設備上,不難看出是些機械加工廠、煉鐵廠、五金零件廠等等。
在他們小的時候,這條路相當熱鬧。公交車來來往往,三三兩兩的工人走在路邊,嬉笑喧譁,追追打打,小攤小販推着三輪車,賣點兒零食雜物。而今,卻空蕩蕩的,難見人影。
「好久沒回來了。」或許是觸景生情,蕭天晴忽然感嘆道。一改往日的活潑歡快,那聲音里,竟然有了一絲傷感。
「每次回來,都覺得過了好久好久……」蕭雨諾低聲說道。似乎是在對妹妹說,又似乎是在對自己說。
張鵬卻沒她們這麼多愁善感,指着遠處的一片舊廠區,說道,「還記得你們用的鉛筆、鋼筆、墨水、筆盒、橡皮擦嗎?」
「記得啊~」蕭天晴茫然道,不明白張鵬為什麼指着那邊。
「我就是在那裏撿的。」張鵬笑着說道。那片廠區是生產文具的,扔掉的次品中,不乏有能用的。
「還記得我送你們的發卡、髮夾、頭箍嗎?」張鵬指着另一處廠區,朝蕭雨諾問道。
當事人咬了咬嘴唇,沒說話。
「我只記得,你說你是省吃儉用,到處撿垃圾賣廢品換來的。」蕭天晴叉着腰,氣鼓鼓地說道。
「哈哈哈……」張鵬大笑起來,「那怎麼可能。」
「壞死了~」蕭天晴推了他一下,然後數着手指,說道,「我算算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哇,那時候你才九歲,就已經這麼壞了!」她放下手,鄙夷地瞧了他一眼,「怪不得你媽總說,懷你的時候吃了太多過期水果,芯都是壞的。」
「有嗎?」張鵬一臉不相信。
「她悄悄和我們說的。」蕭天晴得意地說道。
「不可能,我媽從來不說我壞話的。」張鵬自信滿滿地說道。當然,這是表面上的。他比誰都清楚,他媽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數落他,可以從早數到晚,從洗鞋子數到做作業,跟十幾隻蚊子繞着飛有一拼。
蕭雨諾抿嘴輕笑,沒說話。
「對了……」覺察到兩姐妹聯合在一起,張鵬連忙改變話題,分散她們的注意力,「這個時間,學校的那顆大空心蒲桃,果子應該成熟了。」
「嗯,去年的好甜啊~」蕭天晴的關注點馬上被引開了。
空心蒲桃是華國南方的一種特產水果,果肉和的果核中間是空的,搖晃起來,能聽到果核果肉的撞擊聲。由於空心蒲桃樹粗生粗養,不怎麼需要施肥,所以公共地方種的,也能結出果實來。不過,這些缺乏照看和管理的空心蒲桃,通常在成熟前,青綠色的時候,就被人搶着摘下吃了。只有少數位於高處的,能得以倖存,生長到成熟的淡黃色。
張鵬所說的這顆空心蒲桃樹,位於紅衛小學大操場的西南角落,樹齡超過六十年,樹大根深,枝繁葉茂,足有四十多米高,一般人是摘不到樹冠上的果子的。
十多分鐘後,出租車在張鵬的指示下,駛入一條兩側都是農田的小路。不遠處,是一排花崗岩基礎的紅磚圍牆,隔開了農田與樹林,以及樹林中若隱若現的五層小樓。那是張鵬長大的地方,一七七炮兵部隊的駐地。
再過了一會兒,出租車拐進一條小路,前行了大約五十米,停在路旁。抬眼望去,前方有道山坡,坡上有條蜿蜒曲折的小徑。張鵬付了錢,和兩姐妹下車步行。
現在是六月底,正直盛夏時節,午後的陽光十分猛烈,灌木和雜草在暴曬下,顯得綠油油的。碎的光斑透過枝葉,灑在林間的小路上。頭頂傳來陣陣蟬鳴,又響又亮,繞耳不絕。野菊花的清香隨風而來,夾雜着草葉和泥土的味道,炎熱卻不乏愜意。
爬上一段矮坡,拐了彎,前面出現一道鏽得發黑的鐵柵欄門,上面支着幾個漆皮掉光的字——紅衛小學。這是學校的後門,從部隊大院過來的近路。現在是周末,所以四周靜悄悄的,但在平時,上學的孩子成群結隊,喧鬧不已。
小學後門的邊上,開着半扇窗戶,裏面光線昏暗,勉強可以看見些散裝零食,或是小玩具、作業本、鉛筆等。張鵬走上前,敲了敲窗戶。
「嘎吱……」
另半邊的窗戶,被人從裏面緩緩推開,露出了坐在窗前的一位老人。
看到張鵬,老人先是愣了愣,隨即張開只剩幾顆牙齒的嘴,高興地說道,「哎呀,小鵬回來了。」
「老頭,來三支礦泉水。」張鵬在窗沿拍出一張大紅票子。
「好咧。」老人扶着桌子站起來,顫顫巍巍地從冰箱中取出三支冰凍水,交給張鵬。可是,當他收起紅票子,從抽屜里找出零錢,卻發現窗前的年輕人已不見蹤影了。
「唉,這孩子。」老人嘆了口氣,臉上卻帶着慈祥的笑容。
與此同時,張鵬帶着兩姐妹,走在學校中間的坡路上,兩邊是參天古樹,樹後是一排排高大的平房。屋頂呈黑灰色,佈滿了青苔的,木製的窗戶上,紅漆掉得七七八八,顯得十分老舊。
四周寂靜異常,沒有一個人影,仿佛無人區般。
蕭雨諾安靜地走在最後,目光流連於磚瓦樹木間,悠然寧定。
片刻之後,三人來到學校大操場一腳,那棵大空心蒲桃樹下。只見蕭雨諾輕輕一踮腳,凌空而起,仿佛雀鳥般,飛上了枝丫。
「等等我嘛~」蕭天晴嬌氣地叫着,猛地一跺腳,沖天而起,然後踩踏着樹幹,急速向上竄去。她的腳步沉重無比,仿佛大象踩踏着地面,發出「嘭嘭嘭」的悶響。整棵樹都在顫動着,葉子紛紛落下。
一眨眼的功夫,兩姐妹都到了樹頂,坐在碗口粗的枝丫上,盪着腳。
「喂喂餵……」樹下的張鵬叫道,兩姐妹卻像沒看見似的。
「神氣什麼!」張鵬罵了一句,接着扭了扭脖子,脫下鞋子,喝了口礦泉水,吐在手心和腳心上,互相搓了搓,「嘿」地向上一竄,扒住數人環抱的樹幹,沒爬幾下,就緩緩滑了下來。
「哈哈哈~」樹上傳來銀鈴般的笑聲,正是蕭天晴那小妖精。
「我三聲就走了。」張鵬威脅道,「一……二……」
還沒數到三,張鵬就眼前一晃,一條身影落在了身邊。他只感覺到,一隻縴手纏住了他的腰,接着身體一輕,耳邊掠過疾風。再一晃眼,就到了樹丫上。
不用猜,弄他上來的是蕭雨諾。朝下看去,地面上的鞋子變成了小黑點。他有些害怕,下意識地抱住了身邊的小蠻腰。
「哼~」蕭天晴小鼻子一皺,朝他輕哼一聲,以示鄙夷。
「小雲,摘個桃來吃吃。」張鵬故作鎮定地朝蕭雨諾說道。只見後者腳尖輕踮,飛掠而起。仿佛一道流光般,穿枝過葉,瞬間竄上樹梢,摘了個通體圓潤、色澤飽滿的空心蒲桃下來。
張鵬拿在手裏,感覺沉甸甸的。仔細看去,那橙黃的果肉晶瑩剔透,似乎還沒咬下去,就能聞到陣陣甜香。
「你不是我姐。」蕭天晴看着自己手中,個頭小了大半的蒲桃,幽怨地說道。
「想吃自己摘,又不是沒手沒腳的。」蕭雨諾板着臉說道。
蕭天晴朝她做了個鬼臉,然後抱着張鵬的手臂,央求道,「小鵬哥哥,我們換嘛~」說話的同時,她胸前的飽滿在上面磋來磨去。通過裸露在外的皮膚,將那驚人的彈性,和飽漲的充實感傳遞過去。仿佛在暗示着他,小妹的這個,可比那蒲桃好吃多了。
張鵬雖然不是色鬼,但也受不了這般誘惑。能坐懷不亂的,通常不是太監就是性無能,要不就是同志。
「給。」他飛快地咬了一口,然後遞給蕭天晴。
看着咬開的果肉,以及沾在上面,半透明的口水,蕭天晴咬了咬牙,稍微猶豫了一下,就一口咬了上去,然後三兩下把張鵬手中的蒲桃吃個精光。
「好噁心啊。」吃完後,蕭天晴吐了吐舌頭,裝出要作嘔的樣子。
張鵬看着她,笑而不語。在這裏,他可不敢動手動腳,一方面是蕭雨諾在;另一方面,這裏離地三十餘米,萬一蕭天晴一個留神,將他踹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隨後,張鵬一邊吃着蒲桃,一邊望向校區。
悄然之中,他的目光穿過硬土地的操場,高聳的旗杆,越過一排排老舊的平房教室,落在了最後方的洋樓上。
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近代樓房,用的是花旗國和女皇國的建築風格。它的主體建築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在坡上,只有兩層,一部分在坡下,有四層,各有一條樓梯。一樓和二樓在坡下,三樓和四樓並在一起,過道互通。
這座樓,名為「凱旋樓」,連接着後面上山的主幹道,是三四年級的教室。
不知不覺中,張鵬的目光移到了坡下的樓梯旁,一個門窗釘滿木條的小房間上。
漸漸地,陷入了過往的回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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