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這樣的……」周福源喝了口茶,將事情的始末說了出來。
數天前,有個老闆找上門來,說他女朋友在家中的洗手間裏自縊身亡,臨終前留下遺書,希望老闆能將她的骨灰帶回城南郊區蘇家村的黃牛山,安葬在父母身邊。
這女孩兒叫蘇依依,二十出頭,自小父母雙亡,在叔叔家長大。高中時,被嬸嬸趕出家門,為了繼續學業,只好委身於狂熱追求她的老闆,做了小三。原本只是一場交易,可這女孩兒卻是個情種,自尊心又強,在被老闆妻子發現後,在家中洗手間上吊自殺,實在令人扼腕嘆息。
說到這裏,周福源取來一個黑色的木盒,放在茶几上,說道,「按照蘇依依的遺願,於夜晚子時,將她葬在父母的墳墓旁邊,此事就算了結。」接着又解釋道,「我這些兄弟,都怕神鬼之說,不敢去,而我年紀大了,身體又胖,不太便利,沒法自己上山。」他看向張鵬和李春生,「兩位如果有空,幫老周把這事做了。」說完,他拿出兩大沓紅票子,往張鵬面前一放。
「這樣太簡單了吧。」張鵬狐疑道,天上掉餡餅的事,他從來不相信。
「沒錯,就是這麼簡單。」周福源拍了拍骨灰盒,嘆息道,「我也不瞞你說,這事你去簡單,別人去就不簡單了……」
「什麼意思?」張鵬皺了皺眉頭,問道。
「我觀你身上,有一絲靈氣縈繞,應該和某位大能修者有過近距離接觸……」周福源壓低聲音說道,「我老周雖然沒啥本事,但一點入門的毛皮還是懂的。」他那天就是覺察到張鵬身上的靈氣,才虧本買下帆船三鳥,以結識對方。
張鵬想了想,點頭應承下來。反正就是埋個骨灰,又不違法亂紀。說起來,還是在做好事,幫助命運淒楚的女子落葉歸根,功德無量。李春生見張鵬同意,立即拿起兩大沓紅票子,滿臉的喜色怎麼也藏不住。
隨後,兩人又和周福源閒聊了幾句,拿上骨灰盒,離開了。
他們走後,一個戴着耳環的小黃毛湊到周福源身邊,說道,「老大,有油水你讓兄弟們撈啊,幹嘛便宜別人家。」
「你懂個屁!」周福源沉聲罵道,「那黃牛山,以前是個亂葬崗,邪乎得緊,我都不敢去,你還敢去,找死啊。」
「不就是個亂葬崗嘛,還能飛不成。」小黃毛一臉不相信。
「說你也不懂,一邊玩去。」周福源甩了甩手,不耐煩說道。他的心情也不好,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也不想到手的錢讓別人賺去。
兩小時後,下午四點過半,張鵬和李春生來到市郊的黃牛山。
他們把兩萬塊分了,存進銀行,然後趁着天還早,趕過來把事情做了。
環眼望去,四周都是微黃的水稻田。現在是五月時分,水稻快成熟了,沒什麼農活,所以田間的農民很少。
他們的後面是稀稀落落的農民房。這個時節,農戶大都不在家,有些出去打工了,有些到祠堂玩去了。四處靜謐無聲,偶爾傳來一兩聲雞鳴狗叫,遠遠傳去。
遠處是一座土山,植被相當茂密,大量墓碑藏於其中,隱約可見。
說起來,光憑名字,要在這麼多墳墓中找到蘇依依父母的,還真不容易。還好那老闆陪蘇依依拜祭過她父母,提供了大致方位。
兩人沿着田埂,走了大半小時,跨過幾條小溪,終於來到黃牛山腳下。
不遠處有個戴草帽的老農,正在田裏勞作。張鵬走過去,指着黃牛山,朝老農喊道:「老人家,這裏是不是黃牛山?」多問問是好事,免得走錯地方,白忙活。
「是啊,這裏就是黃牛山。」老農踩着田裏的爛泥,一步步走過來,說道。
「那謝謝了。」張鵬說道,正要和李春生離開,老農卻叫住他。
「娃子,你們這是要上山?」老農問道。
「是啊。」張鵬停下腳步,回答道。
「要拜祭先祖啊?」不等張鵬回答,老農又說道,「還是等清明,人多的時候再上去吧。」
「為啥?」張鵬不解地問道。
「你不知道啊……」或許是想起了不好的事情,老農眼中閃過一絲惶恐,勸道,「這地方以前是亂葬崗,大坑裏埋人,亂七八糟的事情多,沒事別上去。」
「那都是牛鬼蛇神,嚇唬小孩的。」張鵬笑着說道。
見張鵬不以為然,老農急忙道,「娃子,這可不是嚇唬人的,這幾十年來,走丟了不少人,上去就沒影了,聽老叔一句話,等清明人多的時候再來。」
「老叔,謝謝了,我們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去去就回來。」說完,張鵬也不管老農再說什麼,和李春生朝山上走去。
「娃子,老叔就在這,等會兒才走,遇到什麼事,就叫老叔。」老農追上來,一臉擔憂地說道。
「誒,好。」張鵬和李春生連聲應道。面對這位熱心腸的老農,他們心裏都有些感動。卻不知,老農是擔心他們出了事,引得大隊人馬來搜山,踩壞他的稻田。
向上走了一段,山路逐漸被雜草掩蓋,愈發地難走。四周靜悄悄的,不時傳來一兩聲蟲鳴。每隔數米,就能看見雜草叢中,若隱若現的墳墓,老舊殘破,格外滲人。
不知為什麼,越往山上走,就感到越冷。
一開始,張鵬讓李春生走前面,自己跟在後面,卻感到背後涼颼颼的,像是有雙眼睛在盯着他。於是改成他走前面,李春生走後面。可這樣一來,映入眼帘的都是雜草,一不留神,就踩在墳頭上。開路的活不好干,又換回來。沒過多久,張鵬感到不舒服,又再換。
結果換來換去,李春生不爽了,叫道,「你到底要走前面還是後面,給個准信。」
張鵬尷尬地笑了笑,說道,「行了行了,你是蔡瑁,你開路,我斷後。」
越往山上走,墳墓越多,有些堆在一起,相隔不到半米。多數墓碑殘破不堪,字跡模糊不清,甚至有些就是一截石頭。
現在是夏天,可山風一吹來,涼到徹骨,雞皮疙瘩起的一層又一層。夕陽照在茂密的雜樹上,泛起一層淡金色,預示着馬上就要天黑了。
張鵬本就是慫人,蔡瑁的武力值又不高,真要出點什麼事情,只有落荒而逃的份。看着四周凌亂的墳頭,張鵬越想越怕,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且不說要找到蘇依依父母的墳,還要等到半夜子時,不嚇死才怪。
「怎麼了?」李春生發現張鵬沒跟上來,回頭問道。
「我看……」張鵬沉吟了一下,說道,「要不隨便找個地方埋了……」他像是在說服自己,「反正他們都在一個小區里,幾步路就到了,八九不離十,不礙事。」
「啊?」李春生張大了嘴巴。
「行了,都送到這裏來了,算是仁至義盡了,找個地方埋了。」張鵬臉色一板,說道。
「哦。」李春生應道。他平時都是聽張鵬的,張鵬說隨便埋,那就隨便埋。至於節操什麼的,張鵬才是頭兒,與他無關。
說干就干,李春生取下背後的行軍鏟,在泥路邊上挖了起來。
「嘎吱!」
挖着挖着,鏟子觸碰到硬物,發出一聲刺耳的響聲。
張鵬伸頭看去,只見淺坑裏有截白色的東西。定眼再看,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那不是別的,是一隻骷髏手,扒拉在土裏,看得人頭皮發麻。
「換……換個地方埋……」張鵬說道。
李春生也嚇了一跳,連忙將土掩上,換了個地方挖。大約二十分鐘後,挖了個半米深的小坑。眼看天馬上就要黑了,張鵬催促道,「差不多了,埋。」
「哦。」李春生將骨灰盒放進土坑,雙手合十,拜了拜,然後蓋上土,壓實,再找了幾塊石頭,堆在上面,做成個小墳的形狀。
最後,張鵬點了六根香,分給李春生三根,然後朝墳頭拜了拜,說道,「妹子,哥送你來和父母團聚了,下輩子別做小三,就是要做,也做哥的……」
插完香,轉頭看去,李春生正跪在地上,嘴中念念有詞,「蘇依依小姐,你一世孤苦伶仃,落得如此下場,春生倍感心痛。你那壞嬸嬸實在可恨,小小年紀就把你趕出家門,那壞老闆也不是好東西。希望你下輩子能投個好人家,一世平安幸福。」
看着李春生虔誠的樣子,張鵬恨不得一腳踹過去,罵道,「男兒膝下有黃金,只跪天地跪父母,你跪個小靚妹,這算什麼,求婚啊!」末了還補充一句,「求婚也是單膝的……」
「人死為大,我又不是什麼大人物,跪跪也沒什麼。」李春生憨厚地說道。
「差不多就行了,走了走了。」張鵬拍拍手,朝山下走去。
李春生畢恭畢敬插上香,起身又擺了擺,追上張鵬,一同下山。
「來來來,今晚水上人間。」張鵬邊走邊說,拿着個小枝條打樹葉。
「弄支二鍋頭怎麼樣?」李春生眼睛發光,透出興奮,提議道。
「喝什麼二鍋頭,沒品位,咱們今晚喝茅台。」張鵬感到渾身有些發冷,小聲嘀咕道,「洗洗晦氣……」
「好啊好啊,茅台好香。」李春生沒聽見他的嘀咕,興致勃勃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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