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風氣,在風之森林漸漸瀰漫開來。
幾乎每一個精靈都感受到了改變。
奴隸成了一個漸漸消失的詞,至少在生命之城中是這樣的。
只有那幾個遠離生命之城,保守而固執的領主,才依舊死死守着賣身契,不願放棄自己高一等的身份。
不過這種情況在這段時間也開始受到了衝擊。
領地里的精靈們已經知道外面在發生什麼,他們和所有被奴役了一百多年的族人一樣渴望自由,並且願意為之付出高昂的代價。
布魯斯特家族的領地位於風之森林的西南方,隨着莎莉成為精靈族的新公主,艾略特的地位水漲船高,布魯斯特家族的領地也隨之翻了一倍不止。
多年來一直掌管着精靈族的糧食供應的布魯斯特家族,領地距離生命之城頗遠,有着數量眾多的奴隸和僕從。
這些奴隸從事着最為辛苦的勞作,撐起了整個風之森林的糧食供應,卻一直食不果腹,還時常遭受布魯斯特族人的欺壓、打罵。
奴隸解放的聲音已經響徹了風之森林,但這座被鐵荊棘包圍的領地,卻依舊保持着沉默,以及用武力壓制的絕對服從。
所有的奴隸被戴上了重重的鐵鐐銬,但勞作並未減少。
他們被嚴令禁止交流,杜絕一切和自由有關的消息傳播。
一旦有奴隸違反,他們將遭受非人的虐待,甚至可能因此丟掉性命。
在農場高高的欄杆上,這會還掛着一具被禿鷲啄食過的屍體。
「我們應該把喬的屍體收回來,他是那樣善良。當年要不是為了救戰友,他的腿也不會斷,更不應該在這裏采一百年的花露,最後還被自己的族人吊死在欄杆上。」
黑暗潮濕的奴隸宿舍里,一個年邁的精靈翻了個身,腳上的鐐銬在木板上發出了聲音,透過稀疏的木板縫隙,看着夜色下,掛在欄杆上寂寥的屍體,聲音低沉道。
宿舍里住着數十位精靈奴隸,但所有人都沉默着。
「可是門從外面鎖上了,而且,肯定有人在看守喬的屍體。」
「他們想在欄杆上掛上更多的屍體,讓我們知道反抗的下場,這是我中午聽到的。」
「這是個陷阱。」
黑暗中,有人說道。
不知誰嘆了口氣。
氣氛變得有些悲傷和絕望。
「那又怎麼樣呢,我只是想讓我的老朋友能夠體面的回到大地母親的懷抱,而不是讓那些厭人的怪鳥啄食侮辱。」先前說話的老人從床上坐起身來,眼睛在黑暗中似乎也閃耀着光芒:「當年他英勇的撲向那些入侵風之森林的惡魔的時候,可從未想過自己是否能夠活着回來。」
「我要去把他的屍體收回來,或者讓我和他一起掛在那裏,那樣我至少會舒服一些。」
老人起床站到了狹窄的走道上,看着被黑暗籠罩的族人們,似乎在等待什麼。
沉默,再次的沉默。
老人笑了笑,轉身向着門口走去。
「我想,您應該需要一個幫你把門踹開的人。」一個身材壯碩的精靈從二層床鋪上跳了下來。
「欄杆太高了,你們恐怕都爬不上去,這種事情還是交給我吧。」一個瘦猴兒般的精靈靈巧的跳了下來,哪怕戴着沉重的腳鐐落地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老精靈看着兩位精靈,臉上悲涼的笑容終於有了幾分欣慰,笑着點頭道:「好。」
「你們先退後一點,我來踹門,出去之後,我往西邊跑,把他們引開,你們去把喬的屍體解下來。」強壯的精靈說道。
「還是我來引他們走吧,我靈活一些。」那瘦瘦的精靈說道。
「不,阿爾賓,你把喬的屍體放下來之後,直接翻越欄杆離開吧,我知道鐵荊棘牆攔不住你。」強壯的精靈抓着那瘦瘦的精靈的肩膀,笑着道:「替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們生下來就沒有離開過農場,外面的世界肯定更精彩。」
「喬以前常和我們說自由,可我們從來沒有見過,可能離開了農場,就能見到了吧。」安東伸出大手揉了揉阿爾賓的腦袋,「記住,別回來了。」
「安東……」阿爾賓哽咽。
黑暗中,響起了幾道抽噎聲。
安東收回了手,深呼吸了三次,然後邁開大步先前衝去,側着身體直接撞向了木門。
堅固的木門連帶着門框被直接撞飛出去。
「為了自由!」
安東回頭,衝着一整排的奴隸宿舍高聲叫道,刺破了黑暗。
數十個奴隸宿舍中響起了鐐銬聲,但依舊沉默着。
「走!」阿爾賓抹了一把眼淚,貓着腰從門口竄了出去,三兩下便崩進了一旁的樹叢中,如一隻靈活的猴子般在樹梢間穿行,向着遠處掛着喬屍體的欄杆衝去。
安東看了一眼阿爾賓的方向,邁着大步向着相反的方向衝去,順路撿起了一根長棍,一路打砸而去。
破門的聲音驚醒了奴隸宿舍的守衛,刺耳的哨聲響起。
接連亮起的火把照亮了院子,守衛很快控制了所有要道,並且發現了狂奔中的安東。
一記低級的冰錐術,穿透了他的小腿。
安東手中的木棒還沒來得及向面前的守衛揮出,便摔倒在地。
那守衛上前,表情猙獰的抬起手中的鐵棍重重砸在了他的另一條腿上。
伴着一聲悶響,那條腿便被砸的直接彎折。
「為了自由!」
安東仰頭高呼,躺在地上,手中的木棍依舊猛然揮出,重重的砸在了那個守衛的腿上。
砰!
木棍碎裂,斷成了數截。
而那守衛精靈的腿也是被直接一棒砸斷。
守衛精靈捂着腿倒地,衝着身後圍上前來的守衛哀嚎着嘶吼道:「給我打死他!我要他死!!!」
眾守衛答應了一聲,提着刀劍棍棒衝上前來,毫不留情的往安東身上招呼。
「為了自由!!」
「為了自由!」
「為了……自由……」
安東的聲音漸漸消失,直到只剩下兵刃砸在肉體上的沉悶聲音。
「安東!」
阿爾賓爬到了最高的欄杆上,睚眥目裂的看着這一幕,扯斷了掛着喬屍體的麻繩。
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的數十個奴隸宿舍,終於開始騷動起來。
他們拍打着欄杆和木板,發出了憤怒而絕望的叫吼。
「閉嘴!」
守衛們用鐵棒砸那些試圖將手伸出宿舍的精靈,試圖控制秩序。
「有人偷屍體!抓住他!」
同時有守衛發現了站欄杆上的阿爾賓,怒喝道。
兩隻飛行坐騎已經升空,向着阿爾賓的方向飛來。
「阿爾賓,快走!」老精靈將喬的屍體背負在背上,仰頭衝着阿爾賓叫道。
阿爾賓看着這個熟悉的農場,沒有半點的溫情,就像是一個吃人的怪獸,只有無限的恐懼。
他轉頭看着欄杆之外的世界,蒼茫的天空,無盡的綠野,自由的空氣,還有……
天空中那隻俯衝而來的紫紋獅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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