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靈位業 第四百五十六章

    黝山界內，酸雨越下越大，風吼雷鳴不止，天地一片昏暗。

    若是光憑肉眼的話，視線達到身前一丈處便被徹底阻隔。

    就連在外巡視的白民弟子也穿上了特殊的斗篷，上面篆刻了無數陣法，可形成一道青綠色的護體氣罩，將酸雨阻隔在外。

    大殿之內，縱然燈火通明，卻依舊難掩昏暗的光線。

    一個碩大的銅爐，類似煉丹爐的東西鎮在大殿中央，人站在爐下需要仰望，裏面全是燃燒的烈焰，靠近能感受到熾熱，將整個屋內烘烤的悶熱，熱氣直通內部的各間裏屋。

    可就算如此，銅爐的光亮卻依舊進不了裏屋內，在外界遮天蓋地的濃雲干擾下，只能依靠牆上嵌着的數枚烈陽珠來勉強維持光線。

    「轟隆！」

    一聲震天雷鳴，照亮了屋內的情形。

    白民脈主帝素悠、黑齒脈主嚴若虎、軒轅聞櫻、帝風鈴、墨塵。

    共計五人立於一床榻前，神情肅穆、糾結、悲痛。

    而在他們面前，一白髮老者端坐在床榻之上。

    老者面色慘白、形如枯槁、腋下流汗、身體臭穢，正是天人五衰之兆。

    這本該發生在那些壽命已盡的垂垂老者的異象，此時此刻竟發生在嚴昊身上。

    是的，他們面前這名白髮老者正是嚴昊。

    「怎麼會這樣的？」墨塵雙拳緊握，手臂上青筋暴起，似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之前我與嚴昊前去援救罪戶村的眾人，最後關頭，就是靠嚴昊拼死一搏，這才擋住了太虛大軍的攻勢。」帝風鈴雙眼通紅的解釋道。

    原來在墨塵到來之前，嚴昊與帝風鈴在朱大娘的引路下，撤退進了山谷中，想依靠山谷內帝家所佈置的禁制來抵禦太虛大軍的攻殺。

    可終究事與願違，情急之下他們甚至都忘記了這太虛大軍的幕後黑手，帝陽也正是帝家之人。

    而且上一世還與帝元爭奪過帝家家主之位，所以地位絕對不低。

    他既然安排太虛大軍前來山谷，必定手中有着對付這禁制的法門。

    果不其然，就在嚴昊帝風鈴等人撤入山谷，開啟禁制之後，一群又均弟子突然來到前線，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將禁制破除。

    無奈之下，眾人只能被迫應戰。

    可罪戶村的眾人修為還沒恢復，光憑嚴昊、帝風鈴與南宮千易等天玄弟子，又怎麼阻擋的了如此龐大的太虛大軍。

    幾乎是一邊倒的屠殺。

    數十名天玄弟子被屠殺過半，屍體盡數被虛魔吞噬。

    到了最後關頭，眾人退無可退之時，嚴昊毅然決然的燃燒自己所有的壽元，催動陰天子，形成了一道遮蓋天地的死氣光壁，這才擋住了太虛大軍的腳步，等到了墨塵的到來。

    「那那該怎麼辦？」墨塵神色悲痛，心中更是自責，若是自己能夠趕回來的早一些，說不定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那柄陰劍並非我陽間之物，如果在獻祭壽元之後的一個時辰里的話，我還能嘗試追回一些，如今過了這麼久」帝素悠長嘆一聲，沒有再說下去。

    「那這個呢？這個能憑空增加修士百年壽元，肯定能救嚴昊是不是？」墨塵立馬將納環中的風化生生丹取出。

    這是他在東都城的拍賣會中所拍得的，原本想留着給父親墨鴻，可此時此刻明顯嚴昊更需要這枚丹丸。

    墨塵滿懷期待，誰知帝素悠卻是淡淡的搖了搖頭：「沒用，他那把陰劍已經將他的陽壽整個燃燒殆盡了，就等於一個水瓶，裏面裝滿的液體即是陽壽，可這孩子為了升起那輪光壁，付出的代價太過驚人，直接將這水瓶全部燒毀。

    沒了這水瓶，你補充再多的液體也沒用，因為殼已經沒了，液體倒入後只會白白的四散溢出而已。」

    帝素悠仔細的為幾人解釋陰天子的原理，神情沒有絲毫不耐。

    墨塵不肯放棄，眼眶已經濕潤，縱然納環中物品並不多，但他一直在一遍又一遍的翻找，生怕錯過了什麼東西。

    忽然，他看到了一張通體灰色的鬼符。

    「那那這個呢！？這個符篆這個符篆有沒有用？」

    墨塵靈光一閃，趕忙取出鬼符。

    霎時間，鬼符現身的那一刻，整個裏屋竟詭異一靜，好似外界的酸雨狂風忽然停止、又好似整片天地瞬間凝滯。

    在場的眾人，甚至就連帝素悠與嚴若虎此等皓華境的大能強者，也都感覺到了自己心臟猛地停跳一息，又再度恢復正常。

    「嘶！」

    嚴若虎看着這鬼符倒吸一口涼氣：「好濃的陰氣，這是純正的幽冥之物，小娃，你是怎麼得到的？」

    墨塵沒有隱瞞，當即將自己在東勝神洲遇到二重亂序，陰陽顛倒之事盡數道來。

    嚴若虎聽的眉頭緊皺，不停的在房間內來回踱步，好半晌之後才與墨塵說道：「這枚鬼符很關鍵，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有可能是幽冥鬼將之物。」

    「那嚴昊有救了？」聽到這話，墨塵心臟劇烈跳動，激動不已。

    卻沒想到希望再度被撲滅，只見嚴若虎緩緩搖頭：「嚴昊依舊活不了，但只要有了你這張鬼符。」

    說到這兒，嚴若虎將鬼符從墨塵手上接過，他清喝一聲，一股浩蕩威壓猛然升起，同時一股股火行靈元從他十指湧出，化作一道還在燃燒的虎形印記，打入了鬼符之中。

    一切術法行完後，嚴若虎才將鬼符塞進了嚴昊那瘦骨嶙峋的手中。

    「這張鬼符實際上是一種契約，能夠保證嚴昊在進入幽冥之後，不被洗去記憶，甚至還能保留他如今的全數修為。若是他能更進一步，找到這名鬼將的話，根據契約的內容，那名鬼將必須給嚴昊提供庇佑。

    這樣一來，他就能在幽冥繼續修煉，只要實力足夠，破開陰陽兩界壁壘，也不是不可能。」

    說到這兒，嚴若虎頓了頓，好似覺得不夠，又加上一句：「至少達到我和素悠的境界，就能做到這一步。」

    嚴若虎鄭重的看着墨塵，他和帝素悠是什麼境界?

    修士巔峰、真仙之下，皓華境。

    世間又有幾人能達到皓華境的層次？

    墨塵不知道，但是絕對很少。

    可這是一種希望，一種絕對不可忽視的希望。

    墨塵點了點頭，緩緩走到嚴昊身前，雙拳緊握。

    從見到嚴昊之後，他就一直在壓抑着內心的悲痛。

    他伸手微撫，柔和氣勁將嚴昊身上的灰塵臭液全數掃落。

    嚴昊就那麼閉着雙眼，神色安然，眉毛上結了一層淡淡的慘白，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你要記得一定要記住給我這名鬼符的人是一名老嫗她提着紅燈籠」

    墨塵儘可能的將鬼婆婆的外貌回憶出來，他的語速越來越快，神情越來越焦急，因為同時，時間已到，嚴昊的身體也正在不斷的虛化，從四肢指尖開始，再至身軀胸膛，最後，徹底消散。

    「嚴昊！」到了最後，墨塵悲痛欲絕的一聲呼喚，全身爆發出強大的氣流，是悲極，痛極，亦是恨極。

    他看着徹底化成飛灰的嚴昊，想要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

    大量的飛灰從他指尖划過，墨塵終將自己壓抑了許久的情感釋放出來，仰天長嘯，悲痛的長吼令聞者心酸痛斷肝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