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可是覺得這裏死域一片,絕無生機,自己是否已經身處幽冥地府?」磁性的男子聲音傳入墨塵的耳膜。
廟中有人,算不得太意外,但男子的聲音中聽不出生氣,像是已死已久,空洞虛無,這讓墨塵心中驚疑更甚,亦是不敢回答。
廟中人好似早已預料到墨塵的反應,「吱呀」一聲緩緩推開破敗廟門。
一個高大的強壯身影,好似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渾身穿戴着冰冷的漆黑袈裟,肩上鎖着一幅『殺肩』深深的扎進血肉之中。
身影正手持佛禮,微笑的看着墨塵。
「是你!?」
這身影墨塵再熟悉不過。
正是先前初入九梵神印輪之時,見到的那名戴罪僧人。
只是這戴罪僧人臉上的印記,墨塵此時才明白代表着什麼。
那從眼角處的皮膚紋路中,一直延展到耳垂的黑色紋路,是太虛侵染的標誌。
「太虛孽障!」
墨塵高聲一喝,剛想反手拔劍,卻發現背後空空如也,大夏龍雀竟沒了蹤跡。
微微愣神之際,戴罪僧人卻原地不動,只是依舊微笑着,雙手持佛禮靜靜的看着墨塵。
墨塵態勢一轉,雙手合掌想要凝聚大日源火,卻又發現體內妖元不聽使喚、無法催動。
「這既是我的法亦是我的界,我的魂魄皓華熾烈,只要在我的魂域內我想如何便是如何。」戴罪僧人細細為墨塵解釋。
「這是你的劍。」
戴罪僧人伸手一指,墨塵只覺背後一沉,大夏龍雀又再度出現。
「這是你的火。」
卻見戴罪僧人雙手重新合十,墨塵雙掌之上立馬燃起熊熊源火。
「方才收了你的劍與火還請見諒,如今盡數歸還,只希望你能明白,我對你並無惡意。」
戴罪僧人緩緩說道,神情無念無想,聲音亦是不悲不喜。
墨塵微微皺眉,對此半信半疑,但也不再運轉體內雙元,因為他知道在這絕對的實力差面前,任憑他怎麼動彈都不會有什麼改變。
墨塵的這番神情動作自然是瞞不過戴罪僧人,他緩緩盤腿坐下,幽幽一嘆。
兩人隔着數十丈的距離,戴罪僧人對着墨塵說道:「你放心,這裏很是安全,沒有我的允許誰都沒法進來。你叫什麼名字?」
墨塵並不想說真名,這種莫名的地方,遇到了一個莫名的邪修,自然小心才是真。
墨塵想也沒想,隨意就給自己取了個名字:「我叫李大壯,你呢?」口中應付着,心中不理會對方所說『安全』,開始運轉體內雙元,修補身子的傷勢,不敢怠慢。
「貧僧法號法無天。」法無天知道墨塵並非報的是真名,也不惱,反而繼續說道:「你可知你那火焰巨人的形態是從何而來?你可知你體內為何會流淌佛妖兩種元氣?」
墨塵默然。
這兩個疑問的答案無疑是他一直想要去追尋理解的。
「你如今最大的問題,就是體內充斥着三股力量,又互相獨立、制衡,這本是不應該發生的事,正常情況下,更多的應該是某種吞噬其他一切。
就像你晉升至識神境之後,你仔細回憶下,可曾記得你馭使過體內的佛元?」法無天同時在身前一抓,待他鬆開手掌,裏面靜靜躺着三片菩提葉。
兩片稍大,散發着金光與紫光;一片稍小,並未閃爍光芒,只是一片普通的綠葉。
墨塵看着金紫兩片菩提葉,細細凝思。
事實情況確實如法無天所說,就算他體內已經形成了一張新的經脈網,但實戰之中他也從來沒有馭使過那些浩蕩佛元,只有在馭使妖元的同時佛元會不自主的一同運轉而已。
「九梵神印輪傷的很重,可妖靈位業圖傷的更重,但它有你輸送過去的巨大世界之力,所以兩者之間這才達到了一種詭異的平衡。
而在佛與妖這兩大力量之下,還隱藏着第三股邪惡的力量。」
說到這兒,法無天神色變冷,他對着另外一片稍小的輕輕一點,登時一股濃稠至極的烏光從葉片的紋路中刺出,雖然沒有金光與紫光那麼閃耀,但烏光卻在不斷的滲透其中,蠶食金紫兩光的實力。
「太虛的力量。」
墨塵沒有絲毫意外,甚至平靜的出奇,這讓法無天稍感驚訝。
其實就在墨塵第一次凝聚出火焰巨人的時候,他就已經有所懷疑,等到那虛幻的聲音出現在自己耳畔時,再等到先前屠殺虛魔的時候,太虛之力化作的黑沙緩緩侵入自己的眉心時,墨塵就已經幾乎確定了這股力量的來源。
畢竟妖靈位業圖與九梵神印輪在太虛中遊蕩之時,損傷過重,其中會摻雜着不少太虛的力量,他並不驚訝。
「你的本質力量,還是屬妖之一脈。」
法無天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靜靜的看着墨塵,他需要墨塵一個答覆,畢竟他也不想對牛彈琴。
墨塵猶豫了下,思索了不少時間,冷聲道:「我為什麼要相信一個太虛孽障的話?」
此話一出,法無天便對着墨塵微微點頭。
不是因為墨塵說他是太虛孽障,而是因為墨塵開了口。
能夠走出第一步,那麼後面幾步也絕非難事。
「因為我能控制這股力量。」
說到這裏,法無天雙掌合十,一股龐然大力隨之從天而降,同時壓在法無天的雙肩與背後,並刺入他的體內,再由四肢百骸逼出,帶出大量的黑色液體。
惡臭,難以形容的惡臭。
沉重,宛如一片汪洋大海壓在自己身上。
墨塵與法無天相隔甚遠,但也要運盡全力,直至整個身體青筋暴起,這才堪堪抵擋住這沉重的壓力。
要知道墨塵如今雖然體內有傷,但想要背負起一座大山也全無問題,可這大力降臨的瞬間,他就覺得自己的皮骨血肉、五臟六腑甚至每一根髮絲,都變得重逾萬鈞。
何止身體,神魂也是如此,讓墨塵幾乎無法承受的沉重。
如此大力壓身,處在中心的法無天卻看起來輕鬆至極,就連神情都幾乎沒有變化。
只見他雙手不斷在身前搖動,一滴滴的黑色液體被逼出體外,凝聚出一個宛如頭顱般的黑球。
「這便是太虛的力量。從前我迷失了自我,以為力量就是一切,做了很多喪盡天良的事,但到了最後,我控制了它。」
法無天露出了無比的鄭重。
「我相信……你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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