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君生第二次到新安府了,她跪在公堂上,心境已和上次完全不同,第一次來這裏時,她還在為翠羽的事焦慮不已,一心想着如何將她救出魔爪。可是這一次,翠羽和燕兒的屍首都已經被找到了,而殺死她們的嫌犯,卻又是自己的愛慕之人。她到現在都沒想明白事情是如何在一夜之間發展到這個地步的,似乎每一個人都在漸漸走遠,翠羽、燕兒、張睿,甚至還有一直寵愛自己的父母,他們將她一人留在這個處處是謎題的漩渦之中,誰都沒辦法伸手拉她一把。
現如今,君生也沒想好要怎麼做,她只能依照自己的心,一步步的走下去,若不這樣做,她真的可能就此瘋掉,同翠羽和燕兒一起,陷入到那個萬劫不復的深淵中。
「君生姑娘,你有何事要向我稟明?」程牧游的聲音打斷了她亂成一團的遐想。
君生深深吸了口氣,「大人,張睿絕對不是殺人兇手,民女可以作證。」
「你有何證據?」
「我與那賊人見過兩次,一次在楓林中,一次是在翠羽家門外的石階上,無論從聲音還是身形,我都知道他絕非張睿。」君生斬釘截鐵的說道。
「楓林那次你只見到了一個背影,並未看到他的正面,對不對?」
君生點頭。
「在翠羽家門外,由於天色已暗,你還是沒將那個襲擊你的人看真切了,我說的可是事實?」
「大人說的都對,只是......」
「只是那張睿的身量與楓林里的那個人完全不同,可是君生,你又怎麼知道楓林中遇到的男人就一定是殺死翠羽和燕兒的那個人呢?至於聲音,更是極容易偽裝的,現在人證物證皆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張睿,你若想憑一己之言就讓官府放人,是萬萬不可能的。」程牧游正色說道。
「大人,」君生跪着向前挪了幾步,「您說的句句在理,我自是無法分辨,只是還有一事,君生到現在都想不明白。」
程牧游抬眼看她,「你說。」
「我和張睿獨處過數次,若他真是那羊怪,我怕早就沒命了,怎能還在這裏侃侃而談,」見程牧游低頭不語,她又朝前挪了幾步,「大人,張睿他善良樸實,要不是為了張嬸能早一步脫困,他又怎會將罪名全部攬下,如此孝順的一個人,您覺得會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嗎?」
***
從新安府走出來時,君生覺得自己渾身的筋骨都被抽去了,仿佛這一趟已經用盡了她全部力氣,她扶着門口的石獅子,大口的喘了幾口氣,這才直起腰朝街市上走去,走了兩步,卻停下了,搖頭苦笑了兩聲,「我還能去哪裏呢,爹已經同我斷絕了父女情分,我現在竟是個沒家的人了。」她望向身後的高牆,心裏突然有了主意,「張嬸現在一人在家,肯定已經哭得起不來了,我正好去她家照顧她,也免了張睿的後顧之憂。」
想到這裏,她便稍稍來了精神,誰知剛走兩步,突然被幾人擋住了方向。
君生看見來者是燕兒的父母和翠羽的父親劉春,不禁有些吃驚,她走上前,「劉叔,你們,怎麼到這裏來了?」
劉春一改往日的和善,惡狠狠的盯着君生的眼睛,「我家翠羽一直拿你當姐姐,整天十句話里五句都離不了你,可是,她現在剛死不久,你卻開始為那殺人兇手求起情來,剛才鄰居過來告訴我我還不信,沒想到過來一看,還真是這樣,君生姑娘,你說,你對得起翠羽嗎?」
燕兒的父母也看着她,嘴裏說着更加惡毒但是意思卻一模一樣的話,他們甚至走上前來,揪住君生的衣服拉扯,沖人群吆喝道,「都來看看,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為了情郎竟然連殺人犯都要包庇,她可真是惡毒啊,枉我女兒一直將她當成姐姐般對待。」
君生想推開拽住自己的那幾隻手,怎奈憑她一人之力,根本不是那幾人的對手。只聽「刺啦」一聲,她的袖子被拽掉了半截,露出裏面白玉似的一條胳膊。她心裏一驚,捂着胳膊朝後退去,退了幾步,卻踩到一雙鞋子上,她回頭,看見自己後面站滿了圍觀的人們,他們都沖她指指點點,眼睛裏全是鄙夷之色。
君生心下一片冰涼,她覺得自己就像大海中的一葉小舟,隨時可能被怒浪吞沒,沒來由的,心裏驀地升起一股怒火,她望向將自己圍在中間的人群,大聲喊道,「我沒包庇壞人,也未曾做過任何愧對天地的事情,你們為什麼各個都要指責我?」
「君生姑娘,你越是大聲,他們反倒會覺得你心虛,不要再在不相干的人身上白費功夫了,跟我回去,讓我幫你把那斷掉的袖子補一補吧。」
一個清亮的女聲在人群外響起,君生像看見救星一般,擠過人群朝那個聲音走去,她看見晏娘裊裊的立在外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這笑容就像和煦的陽光,一直照到了她的心底,讓她感到一陣久違的心安。
「晏姑娘,我......」想起自己曾經冤枉過右耳,君生有些不好意思。
晏娘好似看透了她所思所想一般,「你不用不好意思,該不好意思的是這些人,他們啊,有的善惡不分,有的糊裏糊塗,還有一些心地不善,幸災不仁,你要記得,有一日你身上的冤屈得已洗清,也要離這些人遠一點,省的他們污了你的眼睛。」
說完,她便牽着君生朝霽虹繡莊走去,可還沒走出兩步,就被燕兒的母親擋住了去路,「你們別走,不在官府裏面將張睿的事情說清楚,你們兩個誰都別想離開。」她本就生的又高又胖,將兩個膀子掐在腰上,竟像一堵肉牆,將前路封的嚴嚴實實。
晏娘沖她一笑,「你說什麼,剛才嘈雜,我竟沒聽清楚。」
燕兒的娘剛想將原話重複一邊,卻突然發現嘴巴張不開了,兩片嘴唇就像被針線縫住了似的,哼哼唧唧了半天,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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