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北王陵。
乃效洛陽北邙。薊王命大通守顧雍,修造薊北王城時,於燕山余脈,擇址興建。
如前所言,時南陽大水,薊王萬舟並發,接回百萬百姓。有南陽大族,欲遷家冢,葬于田埂。唯恐死人爭地,薊王遂命各城,修築陵山,統一安葬。為王守陵,遂成薊人葬制。相沿成習。
前有陳國相駱俊,王太師等。漢室忠良,皆歸葬薊北王陵。薊國,千里國土,一日往返。歸葬薊北,亦便於祭奠。
王陵群山環抱。
比起先前,陵山初創,墳塋稀少。隨五百城港,多有薊人歸葬。今已頗具規模。列候冢、士大夫冢、爵民冢、各據山頭。正應那句,「青山處處埋忠骨」。
今有長塗二龍,棺槨亦至山下。
家小、舊友、門生、故吏,扶棺上山。陵山長令,已恭候多時。
此處薊人稱北山。因位於城北。後世城郭東移,改稱西山。風景秀麗,鳥語花香。顧元嘆上表,劃歸王家苑囿。除北陵山,另闢宮殿、精舍、樓閣、台觀,不一而足。遍植四時不謝之花,八節長青之樹,亦豢養飛禽走獸,充作田獵之用。
薊王屢次南下,番邦所贈,四海奇珍,亦圈養其中。效仿後世動物園,薊王命大通守顧雍,於谷中造「搜奇館」。遂成薊北奇觀,供薊人四時遊樂。
清明時節,歡聲笑語,充斥山谷。國中大儒,求問儒宗:王上此舉,可有不妥?
儒宗笑問:不記中山靖王乎?
大儒這便瞭然。薊王祖上中山靖王,大智如愚,享樂之君。無酒肉不歡。一生誕下百二十子。偌大封國,支離破碎,亦不足分。傳至薊王,起於微末,三興在望。「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想我高祖,改活人殉葬,為活人守陵。漢家五陵少年,哪個不,胴臂雕青,走犬飛鷹。
奮三尺劍,立四百年江山。
三五知己圍爐坐,一壺濁酒慰平生。死而無憾,含笑九泉。
某去也,兒孫不必哭啼。
二龍叔父,薊國少師劉寵,亦趕來祭拜。
劉岱,劉繇,滿門家小,痛哭流涕。劉少師,舔犢情深,亦老淚縱橫。身逢亂世,國讎家恨,何其多。長塗二龍,為陳公台所用,自領主謀,圍攻壽春。先前,佔盡優勢。若當真不避火石。將袁公路,砸死闕樓。驚淮南已下。袁紹大軍入寇荊南。急切間,又如何能班師報仇。且荊州水軍,焚船障道。翥鳳上下,人員齊整。且各式機關兵器齊備,未必沒有,一戰之力。奈何,見事不可為,遂投子認輸。本以為,群雄之間,不相加害,乃默契使然。
豈料末世奸雄袁公路,竟冒天下之大不韙。斬殺漢室宗親,關東二雄。
若知必死。長塗二龍,還束手就擒否?
奈何,身首異處。再無轉圜。
薊錢遣門下主簿孫乾,代為悼念。
孫乾乃門下重臣。王都宅邸,先已擇好。家門婦孺,皆得安居。適齡子弟,入薊國五學,並白湖女校。學而優則仕,二龍亦後繼有人。二龍家小,感激薊王善待,存恤漢室。
唯恐劉少師,哀慟傷身。薊王命太醫寺,遣太醫入陵山,日夜看護,謹防山風夜寒。
知微見着。薊王行事,善始善終。為時人稱道。
徐州,下邳。鎮東將軍兼領徐州牧,呂布府。
呂奉先新納下妻魏氏,更加曹孟德遣使說和。內外壓力驟減,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春風得意馬蹄疾」。
「將軍何在?」軍師陳宮,聞訊入府。之所以遲來。乃因累日於城外,領吏民稻作。
逢下邳水退,百里泥沼。農人初行稻作,尚不得其法。諸事皆需親力親為。話說,射陂地利,不下芍陂。然下邳城,既是州治,又是王都。城中名流匯聚,高士成群。稍有不慎,必起口誅筆伐。且廣陵太守,先前為徐州典農校尉,今為關東伏波將軍。於徐州之內。位僅次呂鎮東,猶在軍師中郎將陳宮之上。
雖有陳宮為呂布解惑。然主臣離心,在所難免。故為萬全之策,斷不可將三軍糧草,假手他人。只需稻作畢,下邳百姓,當可足食。
「將軍何在?」陳宮問府中蒼頭。
「前堂宴飲。」蒼頭如實作答。
「客從何來?」陳宮隨口一問。
「乃從甄下。」蒼頭不敢隱瞞。
「哦?」陳宮眉頭微蹙:「可是甄都遣使。」
「正是。」蒼頭小心作答。
「還有何人。」陳宮乃問,何人作陪。
「四國相,並八中郎將。」蒼頭答曰:「二千石俱在,獨缺陳伏波。」
話說,自呂布不費一兵一卒,得四國之治。遂拜主簿張邈為下邳相,從事中郎許汜為東海相,王楷為琅邪相,趙昱為彭城相。廣陵一郡,乃為陳登牧守。
鎮東將軍府,長史陳宮。領軍師中郎將,專治府事。
麾下本有六健將,成廉、宋憲、侯成、郝萌、曹性、魏越,分統五千秦胡鐵騎,三千并州兵騎,三千三河騎士,五千陸渾胡騎;併入徐州宿將曹豹、許耽,各領五千丹陽精兵。皆拜為鎮東中郎將,共號「八健將」。鎮東偏將軍張超,領別將吳資、高雅、侯諧、趙庶、李鄒等,共率三萬餘眾,陳國弩士。
另有一萬徐州水軍,悉歸廣陵太守,伏波將軍陳登統率。此番出征,又募得三千泰山劇賊入編。再加各地守城郡兵,足有十萬之眾。若非北面強敵,呂布當可與淮南袁術,一較高下。
「不去也罷。」陳宮拂袖而出。
「軍師何故?」蒼頭驚疑不定。
心中一動,陳宮遂暗中收攏怒氣。和顏悅色,轉身答曰:「心牽城外稻作,且篳路襤褸,甚是失禮。」
「篳路襤褸……」蒼頭默記於心,已備呂鎮東相問。
果不其然。待呂布得報,遂問主簿張邈。
「孟卓可知,篳路襤褸?」
張邈位列八廚,先秦典故,如數家珍:「《(左)轉》曰:『篳路襤縷,以啟山林。』謂創業之艱也。」
「哦?」呂布聞言,不由落杯。
張邈,醺醺然反問:「何出此言?」
呂布舉杯笑道:「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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