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左慈,道術如何。必然是一個極為灑脫,出塵之人。
奇人奇事,後世多有記錄。《後漢書》說他「少有神道」。葛洪《抱朴子·金丹篇》又載,左慈乃葛玄之師。傳其《太清丹經》三卷,及《九鼎丹經》、《金液丹經》各一卷。葛洪《神仙傳》也說他能「役使鬼神,會變化、辟穀」。
曹植《辯道論》中,又說他「曉房中之術」。其原句為:「世有方士,吾王悉所招致。甘陵有甘始,廬江有左慈,陽城有郄儉,(甘)始能行氣導引,(左)慈曉房中之術,(郄)儉善辟穀,悉號數百歲。」
意思說。世間有名的方士,被魏王曹操,悉數招來身邊。其中,甘始能行氣導引,左慈曉房中之術,郄儉善辟穀,三人皆稱已年過數百歲。
作為孟德最疼愛的兒子之一,曹植的記載,自然是可信的。
換而言之。在三位最頂尖的方士之中。左慈最頂尖的道行乃「房之術」。
從道號「烏角先生」,足見一斑。
「烏」,黑也。
「角先生」,古為「觸器」。多為初生鹿茸,軟中帶硬,因過於珍貴,後有陶瓷代品。其長短不等,粗中有細。質地更是五花八門。有青銅、玉、瓷、陶、鎦金、骨、木,不一而足。或可注水升溫,或可灌潤滑劑,灌注之物,可由前端小孔流出。造型逼真,構思巧妙。甚至可因人而異,變化粗細長短,令人驚嘆。
「烏角先生」之號,必先從與之修行的女信徒口中傳開。先名動廬江,再廣布天下。
或曰:飽暖思欲。又曰:食色性也。
普通人家,整日為一日三餐奔波勞苦。如何有餘力專攻房中之術。必是富貴之家,閒來無事,通宵達旦,日日不綴,以求精湛。
換而言之。習房中術之人,多是豪強勛貴。各自妻妾如牛馬成群。位尊者「妻妾以百數」有嫡妻、後妻、庶妻、侄娣、侍妾、御婢、仆媵等,五花八門,不一而足。有道是「雨露需均沾,施恩不偏倚」。故日夜笙歌,空耗甚多。
力有不逮,該當如何。
無妨。先天不足而後天補,精力不濟需施巧計。
機關術,後世之所以被稱為「奇技淫巧」。不知與「可因人而變」之「觸器」,有無干係。
聽聞薊王又在隴山造四海館。左慈這便借獻「耳鳴丸」,自投門下。拜為四海館長。
所謂「道行神通」,劉備是不信的。然論房中之術,薊王卻遠不如雙手劍技精湛。
本就勢大力沉。後身中虎狼之毒,又煉虎狼霸器。稍有恣意,便會傷及無辜。
天長日久,便生隨左慈修習房中術之心。
這日。左慈與薊王觀器論道。猛吸一口涼氣後,搖頭言道:「貧道之術,與王上背道而馳。古往今來,『房中之術』皆為補先天之不足。若授予王上,不啻火上澆油,雪上加霜。推波助瀾,縱風止燎。為禍更烈。」
劉備這便醒悟,頗多悵然若失。
旁人皆不足,獨他過盛。
「如此,孤又當如何。」
「王上又何須捨近求遠。」左慈笑答:「所謂道法自然。道門中人,亦有女子習練此術。與其去薊王之強,不如補妃嬪之短。」
「妙極。」劉備這便醒悟:「何女習成此術?」
左慈高深一笑,又急忙止住:「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左慈善隔空取物。傳說曾「銅盤釣鱸」。然後世類「空缸出魚」、「空杆釣魚」的魔術,不要太多。不過障眼法而已。劉備又豈能信。且自幼稱麒麟,明以照奸。如何敢在薊王當面,行雕蟲小技。
左慈信徒眾多,流民中多有耳目。故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說白了,也是大數據。時常「眇一目,跛一足,戴枯藤冠,着青褸衣。」披頭散髮,行走鬧市。如此明顯的身形特徵,常人自當過目不忘。
久而久之。凡遠觀此貌者,便知是烏角先生來也。
於是乎,當門徒皆做如此裝扮。眇一目,跛一足,戴枯藤冠,着青褸衣,披頭散髮,穿街過巷。時人驚恐莫名,不敢近身。一時雞飛狗跳,皆以為「分身有術」也。
破解不難。只需抓住當中數人,洗淨晾乾。必大白於天下。
先破沙丘屍兵,後破廣宗大陣。天下奇巧,已無出薊國之右。
裝神弄鬼,第一訣竅:讓你覺得是。
昇平里,貲庫令官舍。
前後二進院落。重樓高閣,玄樓白院。府中僕從齊備,家什俱全。當真拎包入住。
「少主,王上車駕已入里道,速速迎接。」便有府中主事,前來通稟。司馬芝尚未成家,且有老母在堂。故稱「少主」,待及冠娶妻,則稱「主父」。
來者乃「長史掾曹」。掾曹,猶掾史。漢時行「分曹治事」,故稱之。
正臘雖過。然薊王卻補賞臘賜。
六百石及以上「四珍四寶,四饈四饌」。還另賜半年食俸十二萬六千大錢。
「臣受封時,已領十萬大錢。今寸功未立,豈能再賞。」司馬芝拒而不受。
掾曹對曰:「此乃王上之意。王上曾言,『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故行高薪養廉。司馬令君既出仕鄙國,當俸王命。開春以來,亦有多位大賢,補領臘賜。又豈能獨令君例外。若如此,世人或誤以為王上厚此薄彼,若被奸佞構陷任人唯親而非賢。豈非不美。」
「如此,司馬芝愧謝王上。」
「令君速速請起。天下人皆知,王上少時亦如令君這般,守護孤母。來時,王上又言,『知令君行事,吾道不孤也』。」掾曹又寬慰道。
「主公…」饒是司馬芝,亦不禁淚流。
洛陽,西邸,萬金堂。
大長秋兼領尚書令,大宦官曹節,躬身趨步,自投座前。
「老奴叩見陛下。」
「老大人所為何來?」將將聆聽久違之「雨落銅線」,陛下心情極佳。
「老奴乃為河北諸王而來。」曹節仰頭媚笑。
陛下已醒悟:「何人所求?」
「乃薊王家右丞,賈詡。」
「哦?」事關薊王,陛下眼中精光一閃:「所求何事?」
「薊王,求陛下體恤諸國苦楚,裁撤博陵郡制,還縣諸國以為安撫。」曹節偷看陛下臉色,斟酌言道:「為此,薊王願獻五千萬修宮錢。」
「准了。」陛下大喜:「可是四出文錢。」
「正是。」曹節心喜,不下陛下。
「四出文錢足重五銖。洛陽街市,以一兌五。薊王遠從塞外取銅鑄錢,何其艱也。」入手二億五千萬。陛下焉能不喜。
「正因其難,又足重五銖,故才值錢。」曹節陪笑。
「薊王在隴右,以日薪二百大錢,雇羌氐諸胡。乃深知四夷貪財也。」陛下笑道:「朕不學羌戶。需是五千萬枚四出五銖,雨落座下銷金窟,方可令薊王如願。」
「老奴遵命。」曹節仰面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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