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三十六部羌渠,嚇到失禁。
話說。百年羌亂,既是帝國之殤。又何嘗不是羌人之痛。過往種種皆不提。單單數載之前,死在段太尉手下的羌人,前前後後不下十餘萬。即便段太尉自盡於監牢,積威猶存。
君不見北地郡十萬羌人,被「着匈奴衣胡」盡數掠走,至今不見蹤跡。羌人皆傳,乃是段太尉死後成神,怒見羌人食言再反,於是驅六丁六甲,金甲天兵,使出移山填海,斗轉星移之無上神力,將作亂羌人盡數搬去北方凍土,苦寒之地。以為鞭撻。
段太尉神威還未散盡,輔漢大將軍又起凶名赫赫。數月前,三郡烏桓之首,上谷烏桓王難樓,擅自出兵,圍攻逎國。雖不曾進犯薊國,卻也惹惱了薊王。一聲令下,高車十四部舉兵南壓,還沒等突騎扣關。三郡烏桓中餘下兩家,生死關頭,壯士斷腕,自掃家賊。盡掠上谷烏桓二十餘萬,送入薊國謝罪。
試想。佔據上谷郡之烏桓最強者,在薊王當面,撞的豈止是頭破血流,分明是飛灰湮滅,屍骨無存。延禍二十餘萬部民。
如今輔漢大將軍,兵分三路,東西夾擊。三十六部羌渠焉能無懼。
「這可如何是好……」眾羌渠議論紛紛,如喪考妣。
不等王國又看,閻忠掩鼻言道:「諸位皆是一族之長,何故如此失儀。」
「軍師可有破敵良策?」韓遂急忙起身相問。
「破敵需各位將軍,某隻有拒敵之策。」閻忠皺眉答曰。
「軍師速速道來。」王國也坐不住了:「若能拒敵於國門之外,亦是大功一件。」說完,又命人取來香爐,置於堂前,為眾人驅臭醒腦。
「取圖來。」待氣味散盡,軍師這才言道。
「喏!」兵卒這便取來一扇屏風,上置有涼州地形圖。
「金城之名,乃取自『固若金湯』之意。左右皆雄安漫道,三路漢軍遠道而來,此時據關而守,正當其實。」只手搖動白羽扇,軍師娓娓道來。
「願聞其詳。」王國急不可耐。
「金城東四十五里,有金城津。北依險峰(白塔山),南臨大河,形勢雄偉險要。山河之間,寬不及百丈,其道路之狹,僅可容一車通行。用『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形容其險,亦不遜絲毫。何不在金城津上,擇地築津關。與金城互為犄角,扼守咽喉,二路西域聯軍,遠道而來,並無攻城諸器,急切間如何能攻下。」
所謂津關,津者,渡口也;關者,要塞也。「繕關津,據險要。」乃因關、津皆是交通往來之要衝。故所在位置,大多十分險要。
「金城關漢置,隋有關官,唐因之,宋紹聖四年重築,眀屢加修葺。」
金城關屬津關。乃守衛津渡和橋樑的關城。因金城而得名。後世形容此關「倚岩百丈峙雄關,西域咽喉在此間。」「控扼衝要,道通西域」。有「獨金城關路才一線,西達四郡」之說。
時下只有金城津,而無金城關。賊人選擇此處築關,自然是一着妙棋。
「妙!」眾人紛紛叫好。堂內眾將多是本地人氏。自然知道此處之險。
「西線既築雄關,東線又當如何?」王國再問。
「何不在隴山,上置一關?」軍師笑答。
「軍師所指,莫非是大震關!」宋建幡然醒悟。
大震關也稱隴關。因置關於隴山之上而得名。在隴縣境內。隴山道路艱難險峻,太始二年(95年),武帝率百官巡遊崆峒,途徑此處時,遭遇雷震。大震關之名由此而來。後世大震關,有「關陝鎖鑰」之譽。被視為關中諸塞之西塞。張騫出使西域、絲綢之路、唐玄奘天竺國取經、文成公主進藏,皆經「隴關道」。
北周天和元年(566年)於此設置關隘,時下只有烽堠,還未連成關隘。
換句話說。正因身受漢軍東西夾攻的巨大生存壓力,才讓兩座雄關提前出現。
「待二雄關建成。只需再屯兵大河津渡,立寨群山孔道,據險而守。金城、漢陽(天水)二郡固若金湯。三路漢軍遠道而來,如何久持?一旦關東有變,天公將軍揮師西來。三路漢軍即刻土崩瓦解,飛灰湮滅。」軍師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頗有謀主之風。
細細想來,卻是妙計。
不愧是西涼名士。所謂盛名之下無虛士。能請動閻公為軍師,真乃天大的幸事。
「如此,何人去金城津,大震關築城固守?」王國乘機追問。
「某願往!」韓遂奮然起身。
「某亦願往!」邊章亦不甘人後。
目光掃過諸將,見再無人應聲。王國這便乾笑道:「有勞兩位將軍。民夫、匠人,但憑取之。定要如期完工。切不可怠慢。」
「事關我等身家性命,豈敢拖延!」韓遂抱拳答道。
王國欣然點頭。又沖隨他一起扯旗造反的三十六部羌渠言道:「諸位渠帥,回去且收攏部族,悉數遷入二關之內。亦不得延誤。」
「我等遵命!」羌渠紛紛起身。
「諸將分兵把守津渡、孔道,不可有誤。」王國再出將令。
「謹遵合眾將軍命!」眾將六神歸位,氣勢如虹。
「且散了吧。」王國志得意滿,起身離去。
目視眾將有說有笑,三三兩兩結伴而去。閻忠嘴角笑容,一閃而逝。
閻忠不過是名士。如此奇絕毒計,又豈能出自他手。
自是薊國謀主,聯手布下。
兵分三路,大張旗鼓。便是行敲山震虎,打草驚蛇。薊王赫赫凶名,便是無形利器。賊眾未戰先怯。不敢出兵與敵,只想龜縮據守。
於是因勢利導,順水推舟。四大府丞便想出了作繭自縛,瓮中捉鱉之策。
兩處雄關一起,賊人勢必龜縮不出。盤踞在金城、漢陽二郡,難有作為。只需攻佔金城,大震二關。便如兩頭紮緊的口袋陣。賊人插翅難逃是其一。兵敗後,不會令兵禍擴散是其二。可攻可守,進退自如,乃其三也。
兩座雄關,既如此艱險,又當如何破關。
列位且看守關之將,又是何許人也?
一言蔽之,此乃無雙連環計也。
薊國謀主,可當千軍萬馬。
上兵伐謀,亦非說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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