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遂苦苦等待的天賜良機,名曰「祭天會」。
「祭天會」,乃羌族傳統祭會。為羌民祈禱天、地、人諸神庇佑:六畜興旺、五穀豐登、草深林茂、地方太平、百事順遂之大典。
山寨的祭祀儀式,由羌族巫師「許」(羌語稱巫師為「許」、「比」、「釋古」或「釋比」)主持。若在城邑,則由長者或會首等「年長威重者」主持。與會者身着盛裝與會。祭祀時,需供一壇「砸酒」,燒柏枝,殺牛羊撒血祭壇周圍。
「許」做法事祈豐年,邊擊「羊皮鼓」,邊唱祝辭,史詩,族規等。與會者先集體還願、許願,再各自許願、還願。許願儀式長達一日,眾人皆叩拜不起,惟有「許」可以活動。
祭祀完畢,將牛、羊角,置於祭壇頂,並插一根掛有五彩條幅的木杆,唱祭山歌,吹羌笛、跳「莎朗」。相互款待酒肉,人人饋贈糕餅給首次參加祭會的男子,祝福其長大出山,去見世面。
祭天會以「寨」為單位。上古時,各寨從三月至六月(農曆),日期各不相同。亦有每年舉行一次或二、三次不等。祭山儀軌極為繁複。所獻犧牲,因各寨傳說不同,圖騰不同而有差異。大致可分「神羊祭山」、「神牛祭山」和「吊狗祭山」三種。
後受漢區影響,祭天會固定在每年秋收後,六月二十四日舉行。規模十分宏大,人數在數百至上萬不等。
時下祭天會,需在各寨「神山」的「神樹林」舉行。寨中男子和未婚女子皆要參加。許願後,歡宴歌舞,盡興而歸。所餘食物,皆均分給與會全體。
一言蔽之。
祭天會,乃羌族最隆重的祈豐年宗教活動。秋收後舉行,時間多為半天一夜。以「祭山」和「還願」為主。儀式從午後開始,次日上午結束,主祭場為「神林祭壇」。祭祀祈禱,內容繁多,程序嚴格。有「開壇解穢」、「請神迎神」、「頌天頌祖」、「殺牲獻牲」、「行冠禮」、「跳神」、「咂酒」、「跳莎朗」等。與會者僅限本寨全體男子和未婚少女,本寨已婚婦女及外人皆不得參加。
也即是說。
六月二十四日,「祭天會」這天,三十六部羌渠,必須領麾下羌騎,返回各自山寨。在「神林祭壇」待『半天一夜』。期間不得擅自離開,且外人不得參會。
連頭帶尾,來去三日。十萬羌騎,皆不在各自所守關隘、障壁、營堡,水砦。
只剩韓遂、邊章、宋建所轄涼州義從,以及無處可回的北地先零王子部。
六月二十三日,便有路遠羌渠,先行離開。待二十四日凌晨,最後一支羌渠,亦傾巢而歸。
枹罕,合眾將軍府。
雞鳴時分,收到斥候來報。一夜未眠的韓遂猛然坐起:「速發將令!」
「喏!」
日出時,韓遂已兵發金城關。
金城關守將邊章,亦收到將令。
「報——」信使堂前來報:「傳合眾將軍口令:悉知羌渠盡已歸寨,雄關守備空虛。以防萬一,特領健勇八百,趕來相助。」
「哦!」邊章不疑有他:「傳我口訊:卑下多謝。」
「喏!」
「將軍還需提防。」便有心腹進言。
「放肆!」邊章怒斥:「合眾將軍乃我等共主。大敵當前,豈能自斷其臂。再者說,區區八百之眾,何須如此?」
「卑下妄言。」心腹急忙告罪。
「來人!」邊章便又言道:「速備酒宴,為合眾將軍接風洗塵。」
「喏!」
日禺時,路程稍遠的大震關守將宋建,亦收到將令。
「報——」信使高聲稟報:「傳合眾將軍口令:悉知羌渠皆已回寨,雄關守備空虛。以防萬一,特命渠帥雕零渾,將本部兵馬,趕來相助。」
宋建略作思量,這便笑道:「如此甚好。替我謝合眾將軍!」
「喏!」
先前,曾進言聯手邊章抗命的心腹,忽心聲警惕:「趁羌渠盡歸時,遣兵來此。將軍不可不防。」
宋建笑道:「若是他韓文約來此,我還需提防一二。北地先零王子雕零渾,與薊王有不共戴天之仇。何須見疑?」
「為何羌渠皆回,獨剩雕零渾。」心腹仍未安心。
「你有所不知。羌人祭天,需在自家神林祭壇舉行。雕零渾部神林,必在北地郡,如何得歸。」宋建答道。
「原來如此……」心腹便不再言語。
臨近晡時,韓遂率麾下八百西州健勇,抵達金城津南岸。北渡大河,與邊章在金城關外相見。
「末將拜見將軍。」邊章下馬行禮。
「邊將軍速速請起。」韓遂亦下馬回禮。仰視雄關,便又揮鞭言道:「雖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然大敵當前,亦需謹慎提防。」
邊章嘆道:「將軍深謀遠慮,卑下不及也。」
「西路漢軍仍在原地築城否?」韓遂又問。
「昨日有斥候回報,仍滯留在洪池嶺,未動分毫。」邊章答道。
「如此,乃是韓某多慮了。這便反回。」韓遂作勢欲走。
「將軍何出此言?」邊章急忙挽留:「所謂即來則安。末將已備下酒宴,為將軍接風洗塵。」
「如此……也罷!你我雖屬主臣,實為兄弟。多日未見,甚是掛念。不然,某也不必趕來馳援。」韓遂此語甚是動情。
邊章心中一暖:「將軍所言極是。我等兄弟,捨命舉事,自當守望相助。他日,將軍有求,末將必有所應。」
「走,且入關再說。」
「將軍請!」
二人把臂同行,並肩入關。
入障城大堂,酒宴已備好。請韓遂上座。邊章自居東首,軍師閻忠居西席之首。麾下將校一字排開,對面而坐。
待邊章擊掌,筵席這便開始。
邊章、韓遂,俱著名西州。亦曾惺惺相惜。後又雙雙被前涼州刺史,募為屬吏。若非賊兵勢大,刺史慘遭賊人所戮,二人難辭其咎,也不會捨身從賊。正如邊章所言,二人雖談不上刎頸之交,卻也稱得上患難與共。
韓遂親帥八百健勇趕來相助,邊章又豈會疑心。
與此同時。
北地先零王子雕零渾,領本部兵馬,已趕到大震關下。
遙望隴山之巔,舉火如龍。便有心腹縱馬上前:「殿下,何時動手。」
「不急,等我號令。」見一隊人馬下山來迎,雕零渾這便驅馬上前。
「可是雕總渠當面?」打頭騎士抱拳相問。
「正是。」
「我家將軍已備下酒宴,為渠帥接風。請隨我上山。」
「有勞。」兩撥人馬合兵一處,向雄關迂迴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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