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也機關,敗也機關。
收到鄴城光復的六百里加急,薊王劉備不禁一聲嘆息。
機關術雖權重,卻並非左右勝負的主因。
別國如何,暫且不論。單就這片霸王的大陸而言。單憑技術優勢,遠不足以一統天下。
想着在某個與世隔絕,不為人知的山谷、海島,閉門造車,拼命攀升科技線。然後幻想摧枯拉朽,席捲天下。就劉備所處的這個世界而言,幾乎不可能。
如前所說,即便是低等文明,亦具有學習能力。便是如後世滿清,如此盲目自大,閉關鎖國。幾場敗仗吃下來,也知痛定思痛,興起洋務運動,「師夷長處以制夷」。更何況兼容並蓄,海納百川,開明如兩漢?
高等文明的技術優勢,會被逐漸稀釋。後世日本明治維新,全面西化。早早完成工業化革新。然而即便如此,面對軍閥混戰,貧困落後的民國大陸,亦無法一戰而勝。究其原因,便是隨着佔領區不斷擴大,高技術的優勢,被更加廣大的地域和人口,所稀釋。
落後一方,不斷學習。先進一方,不斷稀釋。此消彼長。當技術的鴻溝,被逐漸填補。「早早完成民族融合,文化一統」的「大陸優勢」,開始顯現。
舉全國之力的小國,如何能經得起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
所以妄圖憑藉技術優勢碾壓「霸王大陸」的日不落帝國、大日本帝國,米帝,都未能成功。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早早完成民族融合,文化一統」。
如果說,自兩漢以後,華夏文明一路下行,直墜深淵。這其中還有什麼可取之處的話。那便是:完成了自炎黃二帝以降,萬千部落,數百王國的終極融合一統。其中當然有反覆,亦有新人不斷加入。然此等壯舉,歐洲兩次世界大戰,都未能完成;米帝輕裝上陣,亦未能完成。米帝甚至未能將種族,融合成民族。
所以。
漢人,從來不是一個種族,而是一個民族。
只論傳承,毋論血統。
言歸正傳。
墜下樞機龍首,蘇越這便趕去與皇甫嵩相見。
奈何雙方激戰正酣。便只能避入瓮城。五日後,方得以見面。此時,鄴城已光復。黃巾賊眾,盡數伏誅。各式機關器被團團圍住。人皆困在器中,再無黃巾兵士乘夜送來吃食,如何能久持。第三日,便有人餓極出降。五日後,機關器內黃巾力士、兵卒,紛紛向漢軍投降。還有不少黃巾死忠,見事不可為。遂舉火與機關器一同燒為灰燼。
對於投降的黃巾賊眾,捕虜將軍田晏和左中郎將皇甫嵩商議之後,決定暫行關押,以待朝廷批覆。
至於隱蔽在城內的鄴城及臨近州縣民眾,則好言安慰,移居港口難民營地,並未為難。
城內一片狼藉。漢軍清掃戰場,搬運屍骸。尤其是許多喪命於機關器之下的同袍屍身之慘狀,讓兵士怒髮衝冠。
怒氣必須宣洩。
局勢惡化到殺良冒功前,殺敵泄憤者已屢禁不止。
常有兵丁入戰俘營,揮刀砍殺。雖身受棍棒軍法,卻從者日眾。
兩位主帥,整日領軍法官入各營巡視,不敢有片刻鬆懈。
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前來與蘇越見上一面,已實屬難得。
賓主落座。
蘇越這便將心中所憂和盤托出:「城內降眾,不知將軍作何打斷?」
「我等已稟明聖聽。陛下及朝廷,當有決斷。」皇甫嵩答道。
「鄴城機關陣,雖出黃巾,卻多有仿製鄙國機關術。蘇越想替主公徹查一二,希望將軍能許我審問之權。」
「可也。」皇甫嵩嘆了口氣:「黃巾賊將鄴城打造成機關大陣,其中之險惡,我豈能不知!若非明庭破陣,那日我等皆葬身機關之下也。」
「蘇越拜謝。」
「不敢言謝。」皇甫嵩肅容回禮:「軍情緊急,不敢耽擱。這便告辭。」
「送將軍。」
「留步。」
待皇甫嵩遠去,蘇越這才緩緩直身。
「來人。」
「在。」便有繡衣吏入內。
「將我口訊,速傳回國。」
「喏!」
皇甫嵩剛剛返回大營,便有軍士來報:捕虜將軍田晏有請。
直入大帳。見田晏面色有異,皇甫嵩連忙詢問。
捕虜將軍田晏沖桌案一指:「義真且看。」
案上乃是一封朝廷邸報。鄴城光復,六百里加緊報送車騎將軍盧植。盧植又上書朝廷。陛下立開朝議。
論功行賞是其一,商討如何善後是其二。
有功必賞。我朝從未虧待有功之臣。然膽敢率眾謀反者,我朝亦從未姑息。
朝中大臣,各持己見。
右中郎將朱儁奏曰:「兵有形同而勢異者。昔秦、項之際,民無定主,故賞附以勸來耳。今海內一統,唯黃巾造寇,納降無以勸善,討之足以懲惡。今若受之,更開逆意,賊利則進戰,鈍則乞降,縱敵長寇,非良計也。」
朱儁意義是說,亂世需用重典。如接受黃巾投降,便會滋長他們造反的意念。生成一種:有利則戰,不利則降的錯誤想法,放縱敵人長久為寇。
陛下依其議。
見皇甫嵩放下邸報,田晏言道:「盧車騎遣人通報。言,陛下將不日下詔,盡誅余賊從眾。」
「余賊當誅,可從眾又該如何界定?」皇甫嵩問道。
田晏逐字逐句:「無需界定,盡數屠滅。」
「這……」皇甫嵩大驚:「城內民眾不下十餘萬……」
田晏的表情已說明一切:「皇命難違,亦不可逆。不日天使將至,義真速去準備吧。」
「喏。」皇甫嵩面色凝重,抱拳出帳。
又過十日。
洛陽使者輕車入營。當夜,漢軍大營舉火如晝,將安置戰俘的南瓮城,及設在西北漳水港口的難民營,團團圍住。
見城牆排列弓弩手,瓮城內的俘虜各個面如死灰。跪地求饒者,哭聲震天。
譙樓之上。忽覺身後洛陽使節,目光游弋,後頸生寒。田晏暗自咬牙,重重揮手。
嗡——
箭如雨落,聲似雷吼。
戰俘無從躲避,紛紛中箭慘死。
渾身血崩,身中數箭而亡者,比比皆是。
三輪箭罷,伏屍一地。亂箭密如荊棘。前門大開,一身重甲的漢軍精銳,劍盾入城。斬殺殘敵。
待箭聲落地,不復迴響。
左中郎將皇甫嵩,抽刀一指。
早將難民大營團團圍住的三河騎士,這便催動戰馬,徐徐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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