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亭吹了吹供狀上的血跡,然後朝杜變道:「你一定覺得我們指鹿為馬,顛倒黑白是嗎?」
然後用杯子裏面的酒洗手,用巾帕擦拭乾淨。
杜變點了點頭,雖然這許昌田算得上是罪行累累,但剛才這三條謀反大罪應該都是捏造的。
鍾亭嘆息道:「諷刺的是,這三條罪狀幾乎都是真的,他真的勾結叛亂土司,真的勾結安南國的反賊,雖然沒有把廣西和江浙的城市佈防出賣給倭寇,但是和倭寇有很多生意往來,賣的都是糧食,兵器等戰略物資。。」
杜變愕然,不敢相信道:「為什麼啊?」
鍾亭道:「做生意,做大生意。你無法想像到有些人喪心病狂到何等程度?這位許昌田我們早就盯上了,本想養肥了再殺,最好把某些人也拖下水。不過你這小祖宗一來,就提前把人殺了。」
杜變道:「那,那抱歉了。」
鍾亭道:「沒什麼,也就是一條狗而已,殺了就殺了。而且這樣的人也太多了,何止許昌田啊,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哪個商人不賣國?哪個大家族沒有出賣過帝國的利益?」
此時,邊上傳來杜萍兒弱弱的聲音。
「小弟。」
杜變道:「姐姐,怎麼了?」
杜萍兒道:「我,我想去吐一下,可以嗎?」
她剛才硬要站在邊上看,此時忍不住了。
杜變一愕道:「趕緊去。」
杜萍兒飛快跑了出去,還沒有出門口,直接就一口嘔吐了出來。
而此時,小侯爺柳夢宇仿佛驚醒了過來,指着杜變等人嘶吼道:「你們閹黨竟敢草菅人命,顛倒黑白,指鹿為馬,而且還敢在我的飄渺樓殺人,我要向陛下參你們,我要參你們。」
杜變不由得朝鐘亭望去。
「別看我。」鍾亭道:「這個不能殺,這可是勛貴之後,不像是區區一個巡檢殺之如同宰狗,殺一個侯爵世子很嚴重的。」
暈死,杜變哪裏想要殺這位小侯爺了?他就算再腦殘也是柳無歡的兒子,還是有點香火緣分的,可以教訓卻不能殺掉。
聽到鍾亭的話後,這位小侯爺頓時得意起來了,直接站了起來指着杜變道:「現在知道害怕了?知道我是朝廷勛貴子弟了?」
小侯爺咬牙道:「我告訴你們,晚了,剛才你們如何顛倒黑白,如何擊殺朝廷命官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們敢在我飄渺樓當着我的面殺人,這件事情不能就這麼算了,天下事情全部壞在你們閹黨手中,草菅人命,使得民不聊生。我回去就寫信給廣西巡撫,然後讓我爹和巡撫大人聯手參你們,一定要把這件事辦成一件大案,一定讓皇帝陛下給廣西閹黨來一次大清洗,大換血。」
這位紈絝自己陷入自己幻想之中不可自拔。很多時候杜變實在難以相信,人為何會腦殘到這個地步。
杜變上前,直接狠狠一個耳光扇了過去。
「什麼?你敢打我?」小侯爺柳夢宇驚道,剛才那位東廠千戶明明說得很清楚,他們是不能動勛貴之後了,杜變竟然敢打他這個小侯爺?
杜變二話不說,左右開弓,噼里啪啦就是一頓揍。
這小侯爺柳夢宇還要還手,但立刻被李三,李四抓住雙臂。
「啪啪啪啪啪……」杜變下手極狠,把敏捷術發揮到了極致,對着這個小侯爺狂扇了上百個耳光。
是真的上百個耳光,而不僅僅只是形容,直接將小侯爺柳夢宇俊美的面孔打成了豬頭。
這位小侯爺一開始還嘴硬,到後面被打得懷疑人生,鬼哭狼嚎。
「讓你囂張,讓你出言玷污我的姐姐。不是看在你爹的份上,我早就閹了你。」
杜變打完之後,先用手帕擦掉手上的血,然後直接拿起酒壺往柳夢宇豬頭一樣的臉上一潑,酒蜇在他紅腫的臉上,痛得對方幾乎要跳起來。
而就在此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凌天閣的門被沖開,鳳梧侯柳無歡帶着十幾名侯府武士沖了進來。
小侯爺柳夢宇見到他爹來了,仿佛見到救星,頓時嘶吼道:「爹,快救我,快救我。這群閹黨不但在我的飄渺樓上殺人,還敢打我,完全不把您這個朝廷的侯爵放在眼裏。把這個小太監抓起來,上奏摺去參死李文虺,他是這場冤案的幕後主使。」
鳳梧侯柳無歡來到兒子面前,目光又望向了杜變。
「對,就是這個叫杜變的小太監,抓住他,不要讓他跑了,我要把他的雙手砍下來,砍下來……」小侯爺憤怒道:「爹,你快動手啊,把他的雙手砍下來!」
鳳梧侯柳無歡仰天長嘆,然後拿起酒壺喝了半杯酒,又把身上的侯爵錦袍脫了,還捋起了袖子,然後握緊了拳頭。
小侯爺見之,頓時興奮獰笑道:「小太監杜變,雜種,你再囂張啊,你在我爹面前囂張啊。爹,揍死他給孩兒出氣。」
「你放心吧,我會給你出氣的。」鳳梧侯柳無歡道,然後他一聲爆喝,直接衝到兒子柳夢宇面前,掄起拳頭瘋狂暴揍。
「砰砰砰砰……」
那可是真的暴揍,兩隻拳頭如同雨點一般砸下去,比起杜變剛才可是下手狠多了。
不但拳打,而且還腳踢。
這架勢,真的仿佛要將親兒子活生生打死的架勢。
拳拳到肉,腳腳到骨,杜變在邊上都覺得疼啊。
小侯爺柳夢宇先是驚駭,然後被打得魂飛魄散懷疑人生。
「啊……啊……」這位曾經英俊的小侯爺,發出了殺豬一般的悽厲慘叫。
……
足足打了半個鐘,小侯爺被打得屁滾尿流,慘叫聲甚至都越來越低了,鳳梧侯柳無歡的拳頭都打爛出血了。
差不多行了,再打就要內傷了。
杜變上前,拉住了柳無歡道:「侯爺,不能再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我打死他,我打死他……」柳無歡吼道:「我就當沒有生過這個兒子,蠢貨,敗類,有眼無珠的傻叉。別人把你爹都要欺負死了,你還跟人稱兄道弟。你把人家駱炆的兒子當兄弟,人家轉身都就把你綁了要挾你爹我。要不是東廠出手相救,你的兩個弟弟早就死了。」
「艹,我當年還不如射到牆上去,也好過生下來你這個愚蠢的雜種。」柳無歡越說越氣,又朝着兒子柳夢宇狂踢。
然後,他直接踉蹌坐在椅子上,依舊氣得渾身發抖,目中含淚。
杜變給他倒了一杯酒。
柳無歡接過去飲下,道:「賢侄,讓你笑話了,家門不幸,多謝你手下留情。」
杜變笑了笑,沒說什麼。
柳無歡道:「三大學府比武結束之後,我被綁架的家人就被放回來了,但有兩個兒子多虧你們東廠相救,否則現在已經成傻子了。我覺得自己欠了鎮南公的情分,所以去幫忙他籌集軍餉,一時半會沒來得及回家教訓這個蠢貨兒子。在三大學府大比武的倒數第二天,柳夢宇這個蠢貨跟駱炆的兒子喝酒,喝醉了直接被人綁走了,一直到被釋放回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還以為自己只是喝醉睡了一覺,還把別人當兄弟。」
接着,柳無歡又自己倒了一杯酒,給杜變也倒了一杯酒,道:「沒有想到,他今天又闖禍了。賢侄你放心,回去之後我立刻給陛下上表,換一個兒子繼承我的爵位,那個兒子小一些,但是善良懂事,老實本分。我柳家沒有出息,日後難免被人欺負,還請賢侄以後多多照顧。」
杜變趕緊舉杯道:「侯爺嚴重了,你我雖然接觸不多,但緣分不淺,我心中有數的。」
杜變說照顧柳無歡的兒子那可真不是說笑,且不說他未來的前途,就噹噹他是李文虺的繼承人,就足夠照料柳無歡的後人了。
這群沒有權勢的勛貴,除了一些資產還有爵位之外,幾乎一無所有了。
「那我什麼都不說了,都在酒了。」柳無歡又和杜變幹了一杯,然後道:「賢侄你忙你的,我把這逆子帶回家了。」
「侯爺慢走。」杜變趕緊起身相送。
柳無歡一揮手,兩個武士上前將小侯爺柳夢宇抬走了。
「嘖嘖嘖……」旁邊的鐘亭道:「這位柳侯爺還是看不起我們這些沒文化的閹黨啊,和你這個大才子有說有笑的,當對我們卻視而不見。」
還真是這樣,柳無歡是個性情中人,杜變的琴棋書畫都折服了他,所以他尤其尊重。
鍾亭雖然是東廠千戶,在梧州府的地面上算得上是位高權重,但柳無歡還真的沒有特別將他放在眼裏,屬於我不招惹你,但也不想理會你。
杜變笑道:「鍾叔叔,您就別酸了。」
然後,他目光望向了萍兒姐姐的婆婆吳夫人。
剛才發生的一切,足足有半個多小時,然而對吳夫人和二老爺吳正隆來說,仿佛過去了一年。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太意外,也太震撼驚悚了啊!
他們真的以為杜變只是一個窮親戚而已,沒有想到竟然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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