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變足足昏睡了兩天兩夜才醒來。
第一眼見到的竟然是寧宗吾,而不是義父李文虺。
李文虺抱走他傷心欲絕的時候,李文虺守在他身上一步也沒有走開的時候,杜變雖然人事不省,但也是有感覺的。
「寧師,義父呢?」杜變問道。
寧師白了他一眼道:「偏心鬼,難道我就比你義父差那麼多嗎?你醒來的第一時間找義父,而對我這個師傅視而不見。」
杜變不好意思一笑,然後目光落在他包紮得嚴嚴實實的右臂上,心中頓時非常難過。
寧師的右手臂雖然接上了,以後吃飯或許沒有問題,但寫字都或許有些勉強了,更別說用劍了。
寧宗吾可是大宗師強者,全靠右手劍。一旦右手不能使劍,那完全如同貝多芬失去了聽力一般。
寧宗吾假裝瀟灑道:「沒事,莫做女兒姿態。我還有左手,還可以使劍。」
其實,寧宗吾每次想起來都要流眼淚的,他只會在小輩面前故作堅強。
杜變趕緊安慰道:「厲如海被您殺得更慘,哈哈。」
寧宗吾道:「他也已經醒來了,對武功損傷不大,聖火教有一群非常神秘的人,擁有一些非常詭異強大的能力。而且這次我將厲如海殺傷,對厲氏反而是一件好事,對我們反而是一件壞事。」
杜變道:「怎麼了?」
寧宗吾道:「這讓另一個人崛起了,聖火魔女厲婠婠。」
杜變臉色微微一變,道:「沙隆碩的蠻軍打得怎麼樣了?」
寧宗吾道:「沙隆碩的兩萬多蠻軍在厲氏領地上肆虐,燒殺搶掠,來去如風。厲氏出動幾萬大軍圍剿非但沒有消滅他,反而連吃了兩場敗仗,折損了幾千人。當時厲氏群龍無首,士氣低落,整個西南土司聯盟對厲氏的信心也大跌,因為聖火魔女誕生而產生的凝聚力幾乎消耗得乾乾淨淨。」
杜變道:「然後呢?」
寧宗吾道:「就厲氏面臨巨大危機的時刻,聖女厲婠婠率領三千聖火教軍去追擊沙隆碩的兩萬多大軍。結果僅僅兩日,沙隆碩大敗,死傷近萬。如今在厲婠婠的指揮下,厲氏的幾萬大軍,土司聯盟的幾萬大軍已經將沙隆碩徹底包圍,覆滅在即。」
「什麼?」杜變驚愕道:「這怎麼可能?我絕對不相信厲婠婠有什麼逆天的兵法之類了,怎麼可能在兩天之內就打敗沙隆碩的兩萬多蠻軍,之前厲氏的幾萬大軍都那他沒有辦法。」
寧宗吾道:「我也很難理解,但從此之後,這個聖女如同彗星一般崛起,誰也擋不住了。如今厲氏不但挽回了頹勢,甚至比起之前更加強大。一旦等到她徹底消滅沙隆碩,那距離厲氏統一整個西南土司聯盟又近了一步,到那個時候我們要面對的將是一個大幾十萬平方公里,大幾百萬人口,二十幾萬大軍的獨立王國了。」
一旦到了那個時候,大寧帝國面對的就不僅僅是厲氏要造反的問題,而是厲氏要取而代之的問題了。
下一次厲氏再出兵就不是虛張聲勢了,而是三四十萬大軍傾巢而出,瞬間帝國整個西南會徹底淪陷。廣西,雲南,四川,貴州,廣東等等幾個行省,甚至整個帝國南部都會淪陷。
儘管距離那一天還很遠,但也不是很遠了,也就是幾年的時間了。
而且厲氏不是沒有盟友的,如今西域的十幾個帝國,上千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都是被聖火教統治着,在那裏是神權大過於王權的。
必要的時候,幾十萬聖火軍團東征,和厲氏合兵,到時候就不僅僅是大寧帝國的覆滅,而是整個中原漢人文明的徹底毀滅。
杜變道:「寧師,我們必須救沙隆碩。只要沙隆碩在,厲氏就不可能統一整個西南土司聯盟。」
寧宗吾望着杜變道:「孩子,不用去了,我已經去過了。」
杜變一驚,寧師已經去見過沙隆碩了?那可是戰場,而大宗師右臂不能動,身體還重傷未愈,他去完全是冒着生命危險。
「沙隆碩要投降?」杜變驚愕道:「我見過這個人,絕對是一個梟雄,絕對不可能投降的,不願意屈居人下的。」
寧宗吾望着杜變,認真道:「孩子,我們不是救世主。或許你是,但至少現在你不能挽回每一件事情,在大勢面前,一個人的力量是非常弱小的。至少此時,厲婠婠征服沙隆部落已經成為定局了,儘管我不知道厲婠婠是怎麼做到的,但他已經成為定局了。」
杜變看着寧宗吾點頭道:「我明白了,這是屬於別人的棋局,我們應該下自己的棋。我們應該着眼於未來的棋局,封住厲氏的下一個氣眼。」
寧宗吾點頭道:「隨着沙隆碩的失敗,局勢已經惡化了,而且一定會更加惡化下去。厲如海昏厥,厲婠婠以聖女之名譽獨掌大權,利用聖火教整合甚至吞併整個西南土司聯盟的進度一定會加快,而且會很快很快,可能明年這個時候,我們要面對的就是一個統一的西南土司聯盟。」
此時,一個聖火帝國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崛起。
杜變道:「相比於成為大寧帝國的土司,西南的那些土司大概更願意成為聖火帝國的親王吧。」
寧宗吾道:「對,這就是關鍵,厲氏對西南土司聯盟不僅僅是吞併,也是一種利益苟合。這個世界,誰也攔不住利益苟合。」
杜變直接從床上翻身起來,來到地圖面前,指着百色府道:「這裏,就是厲氏的氣眼。」
百色府,廣西行省最西邊的一個府,和厲氏土司府全面接壤。
杜變道:「義父已經將厲氏在廣西所有的據點連根拔起,幾乎斷了厲氏的大半銀根。但厲氏的財貨依舊可以從百色府淵源不斷湧入大寧帝國,進行更加隱秘的走私貿易。只要封住百色府,我們就能封鎖厲氏的銀根氣眼。」
「聰明!」寧宗吾道:「厲氏正是看到這一點,才會從十年前就開始經營百色府。如今這個府雖然依舊是屬於朝廷的州府,但官府上下已經徹底被厲氏所掌控,不是厲氏領地,卻和厲氏領地無二。厲氏的私鹽,鐵器,臘布就是通過百色府源源不斷進入大寧帝國境內,然後通過各個港口運往各個地方和國家,換來天文數字的金銀,糧食,壯大厲氏。」
厲氏土司領地基本上是被團團包圍的,北邊安隆土司府,西邊的廣西行省,南邊的安南王國,被厲氏滲透掌控的百色府,成為厲氏唯一的出入口。
寧宗吾道:「好了,這是你奪得畢業大考第一之後才考慮的事情。現在你的首要目標就是畢業大考,你的煉丹還沒有學,我們爭取在今天之內,就讓你掌握。」
杜變道:「不用了寧師,我已經掌握了。」
真的是不用了,昨天夜裏他在夢境中不斷地煉一顆丹。
夢境中足足一個多月,煉了幾千遍,失敗了無數無數次,終於煉出了一顆完美無缺的丹藥。
而這顆完美無缺的丹藥,就是今天煉丹學要考的內容。
寧宗吾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耽誤別人的時間,立刻去考試吧。」
李文虺說過了,杜變不回來,閹黨學院的畢業大考就暫停。儘管這和跋扈,但閹黨學院還是照辦了。
兩三天時間還可以,但如果時間太長的話,那真的要天怒人怨了。
「是。」杜變起身洗漱,吃早飯,然後便要去閹黨學院參加畢業大考。
杜變又問道:「寧師,義父呢?」
寧宗吾道:「去廣州府,殺駱炆了。」
……
廣州府,兩廣總督府內。
上百人跪在總督府的大廳內,哭聲震天,喊殺聲整天。
「總督大人,救救我家老爺啊。我們祝氏世世代代效忠陛下,效忠帝國。我夫君身經百戰,功勳累累,就算退休了也不願意頤享天年,依舊在南海道場嘔心瀝血,為皇帝培養人才。如今閹狗李文虺公報私仇,竟然將我夫君無故抓走,如此行徑,讓帝國忠良心寒啊。」
「總督大人,閹狗李文虺竟敢悍然率兵攻打南海道場,殺人無數,那可都是學生啊,那些都是帝國的未來啊。」
「總督大人,立刻出兵殺了李文虺,先斬後奏。這個閹狗竟然敢殺我的兒子,這可是我子爵府的第一繼承人啊。」
「李文虺派兵攻打書院道場,對學員大開殺戒,千年以來都聞所未聞,此等奸賊不除,國將不國。」
李文虺攻打南海道場,殺死了二百多名學員。
瞬間,在整個廣西,乃至帝國南境引起了軒然大波。
如今時間還短,消息還沒有傳開,否則便是又一次的十二級大地震。
這些學員的父母非富即貴,有文官家族,士大夫家族,武將家族,豪商家族,勛貴家族,編織起來就是一張巨大的權勢之網。
得知消息後,這幾百人第一時間涌到兩廣總督府,請總督高廷出兵斬殺李文虺。
「總督大人,你不是有皇帝賜的尚方寶劍嗎?這就率兵去斬了李文虺閹狗,先斬後奏!」
看着下面跪滿了一地的人,兩廣總督高廷也被震驚得頭皮發麻。
這李文虺純粹就是一名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
站在高廷的高度,當然知道李文虺為什麼一定要抓駱炆,抓祝無涯等人。
因為,這些人已經徹底被厲氏收買了,是厲氏在廣西行省的權力爪牙。只有滅掉這些人,才能徹底斬斷厲氏在廣西行省的觸爪。
而且如今時間已經非常緊迫,根本來不及緩慢為之了,只能痛下屠刀,斬殺得乾乾淨淨。
隨着聖火魔女的崛起,厲氏的腳步太快了。
而祝無涯也真夠卑鄙的,竟然拉南海道場的學員來做炮灰。
但是高廷真的萬萬想不到,李文虺竟然真的瘋狂到攻打南海道場。
真是瘋子啊!
為皇帝效命,至於把自己的命搭上嗎?
攻打南海道場,殺死幾百名南海道場學員,那引發的政治後果,甚至遠遠超過摧毀厲氏在廣西的所有據點,超過攻打厲氏別院。
如今這件事情還沒有傳遍帝國,一旦傳遍那驚天的後果,完全無法想像。
攻打書院,殺幾百名學員,大寧帝國幾百年歷史,都從來沒有這樣的事情,再往上翻幾百年歷史,也沒有這樣的事情。
真的是駭人聽聞。
你李文虺作為皇帝心腹,不是不明白這個後果,但為何還要這樣做?
高廷隱隱猜到了李文虺的目的,心中也不由得肅然起敬,這個腐朽的大寧帝國何德何能?竟然有這樣的臣子?
李文虺,這樣的一個大寧帝國,值得你犧牲嗎?
但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面對這樣的一個李文虺,兩廣總督高廷也只有一個選擇。
徹底將他置於死地。
深深吸一口氣,兩廣總督高廷下令道:「來人,讓廣東厲鏡司鎮撫使來見,帶着我的旗牌,前往桂林府,抓捕廣西東廠鎮撫使李文虺。」
「是!」一名總督親兵。
頓時,下面跪着的上百名權貴高呼道:「總督大人英明。」
「用尚方寶劍,斬殺李文虺,先斬後奏!」
「對,先斬後奏!」
然而,那個剛剛被派出去傳令的總督親兵又回來了,他如同間了鬼一般,跪在總督高廷的面前,臉色驚駭,顫聲道:「總督大人,廣西東廠鎮撫使李文虺,率領上千東廠武士,正朝着我們兩廣總督府而來。」
這話一出,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一股氣息猛地衝上兩廣總督高廷的天靈蓋!
他知道李文虺很瘋狂決絕,但沒有想到狠絕到這個地步!
他還沒有派人去廣西抓捕他,結果李文虺反而率兵來廣州,來圍攻兩廣總督府了。
這……這簡直千年以來都聞所未聞。
廣西東廠鎮撫使,只是一個區區四品衙門啊。
兩廣總督府,帝國的一品高官啊,而且還是一個有伯爵頭銜的兩廣總督啊。
掌握有絕對軍政大權的兩省總督啊!
一個區區四品的東廠鎮撫使,竟然殺上門來了。
此時,高廷總督已經完全確定了李文虺的目的和想法了,然後完全被他所震撼了。
一個已經斷絕自己所有後路的卒,就會徹底變成車。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文虺公,高某敬服!但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為了我背後的人,我身前的人,我必須除掉你!」高廷心中暗道。
然後,兩廣總督高廷,帝國文官巨頭,昂首闊步,緩緩走了出去。
……
外面,李文虺率領的八百東廠武士,將總督府的大門圍堵得水泄不通。
總督府站崗的幾十名兵丁臉色都綠了!
這是總督府啊,還從來沒有被人圍過,這是要變天了嗎?
見到高廷總督出來,李文虺下馬,單膝跪下道:「下官李文虺,拜見總督大人。」
高廷問道:「李鎮撫使,你率兵圍攻我總督府?所為何事?」
李文虺道:「請問,犯官駱炆,是否在總督府中?」
「是啊。」高廷總督直接承認道:「又待如何?」
李文虺道:「請總督大人交出犯官李文虺,讓下官帶回廣西。」
兩廣總督高廷淡淡笑道:「如果,我不答應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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