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建國那邊吃好了飯,推開了審訊室的門,梁川站起身,對孫建國點點頭,識趣地準備離開,若是在往常,看在吳大海的面子以及警隊上下對梁川能力認知的前提下,他參加審訊都沒問題,但這次很多領導都在這裏,外面還有不少記者,所以一些規矩還是必須立起來,原本可以便宜行事的事兒現在不能了。
「辛苦你了梁顧問。」
「你們才是辛苦。」
梁川走出了審訊室,回過頭,通過鍍膜玻璃看向裏面。
孫建國正在問柴剛吃好了沒有,但是柴剛根本沒有反應。
孫建國怒了,直接吼了一句,
柴剛如夢初醒,直接哭了起來,然後將自己的額頭瘋狂地撞擊着審訊椅,直接將自己的額頭砸得血肉模糊,同時高呼祈求道:
「求求你們,早點槍斃我吧,早點讓我死吧,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早點讓我死吧,早點槍斃我吧!!!」
孫建國馬上衝過去制止了柴剛的自殘行為,同時看向攝像頭那邊喊人。
「我不想活了,讓我死吧,警察叔叔,求求你們快點槍斃我吧,求求你們了,我想死,我想死,我想死!!!!!!!」
柴剛不停地掙扎着,他的雙手哪怕被手銬銬住了卻依舊在不停地拉扯,很快,手腕那邊也流血了,整個人如癲似狂,卻沒有瘋。
瘋,
是人類思維的一種逃避,尤其是後天性的那種瘋病,很多都是因為受到了巨大刺激才產生的。
但現在,柴剛連瘋都做不到,他很清醒,非常地清醒,並且,他會一直保持清醒下去。
按照正常流程走,一切司法程序完畢,他大概還有兩年多的時間才會真的被送上刑場進行注射死亡,他會無比地期盼死刑的那一天的,因為在這段時間裏,只要他睡覺,那種夢靨和清晰的折磨就將出現。
這是你人生最後的兩年,
也是生不如死的兩年,
欠的債,
慢慢還。
梁川走到長椅上坐了下來,他一隻手撐着自己的額頭,低垂着自己的臉,有人路過時也只會認為他是疲憊了在打瞌睡,但實際上,他的眼睛,幾乎完全化作了赤紅。
懲罰,
才剛剛開始,
你們,
所有人,
都跑不掉,
尤其那位不會被判處死刑的未成年,
對不起,
這不是你的護身符,
你將承受永世的折磨和酷刑。
這是我送給你們的禮物,
從地獄之中帶來的禮物。
…………
「喂,說話啊,好好回答問題,都到這個時候,你只有坦白配合的份兒你知道不!」
審訊的警員對着面前的嫌疑犯喊道。
但無論他如何喊自己面前的嫌疑犯都無動於衷。
幾名審訊員對視一眼,然後示意裏間的同事去查看一下情況。
當裏間的警察去觸碰嫌疑人時,嫌疑人都馬上睜開眼,然後像是發了瘋一樣拼命地自殘,不停地咆哮和涕泗橫流地祈求希望自己能早點死,快點把自己槍斃之類的話語。
吳大海等人收到消息後馬上趕來查看情況,其身邊還有很多領導。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吳大海吼道,「他們到底是怎麼了!」
「不知道,但神智應該是清醒的,問問題他們也能回應。」孫建國擦了擦汗,顯然,這種突變也是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不過,他們的情緒正在慢慢地穩定了,我懷疑…………」
孫建國看了看吳大海,又看了看吳大海身後站着的諸位領導。
「是懷疑他們故意裝瘋賣傻麼?」吳大海直接說出了孫建國的猜測。
很多人歲司法並不清楚,總覺得所謂的精神病殺人不犯法,這些年來,不少犯人學會了裝瘋賣傻企圖以這種可笑的手段逃避刑罰,但那也真的太低估警察叔叔的能力了。
「這幫小畜生。」一名局長看向四周,「你們繼續做好你們的工作,不准再出什麼紕漏,一切的證據都表明,他們在行兇時都是精神正常的,我們在實行抓捕時他們都準備轉移逃跑了,好好地教育好他們,別妄想用這種方式去逃避法律的制裁,他們自己做下的孽,肯定會接受法律的嚴懲!」
實際上,這起性質極其惡劣的殺人案如果最後真的以什麼兇手精神有問題而出了什麼么蛾子,估計輿論會直接炸鍋。
「證據確鑿,鐵證如山,告訴他們,就說是我說的,就算他們有本事一直裝瘋賣傻下去,老子脫了這身警服不要了,也要送他們上刑場!」
吳大海在此時很是光棍地立下了軍令狀,一半是真情流露,一半是表演,他清楚領導現在需要什麼,而且出於維穩以及維護警方形象的需要,這件事上的定性,絕對不能有其他的波折。
否則外面肯定又會謠言四起,說兇手有什麼很深的背景云云,這是那些其他勢力以及網上大部分網民最喜歡的口味。
「召開記者發佈會,大海,等會兒你也參加。」
「是。」
等領導們都離開了,吳大海才拿出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有些埋怨地對孫建國道:「怎麼不壓下來?」
「壓不住啊。」孫建國苦笑道,「三個人都跟瘋了一樣,把自己腦殼往椅子上撞,跟犯了羊癲瘋一樣。」
「現在穩定下來了?」
「穩定下來了,沒瘋,沒傻,問話還能回答。」孫建國有些哭笑不得道,「感覺就像是故意裝個瘋結果沒裝全套。」
「三個?那還有一個呢?」吳大海問道。
「還有一個倒是挺正常的,就是年紀最小的那個,17歲的。」
「媽的,這貨倒是有恃無恐啊。」吳大海罵了一句髒話,「對了,梁川呢?」
「梁顧問不知道啊,剛剛還看見的,現在不清楚。」
「他吃飯了沒有?」吳大海對自己發小還是很關心的。
「應該是吃了,他還送飯給我。」
「哦,那就好,你去找一下小桃,讓他送川兒先回去,他身體不好,不能熬夜。」
「嗯,好。」
「看緊了啊,別讓那幾個兔崽子再給我弄出什麼大新聞,不然我和你是要負責任的,明白不?」
「放心吧,我多增派一些人,另外還打電話向醫院那邊借調一些醫護人員過來。」
………………
「先到這裏吧,這是盒飯,你先吃着。」
審訊員做好了筆錄,長舒一口氣,聽說另外三個審訊室那邊三個嫌疑犯都忽然發瘋了,這讓他這邊的壓力很大,好在自己眼前這個年紀最小的未成年嫌疑犯現在還很正常。
「你看着他,我先去吃飯,然後和你換班。」
「你還有胃口啊?」同事調侃道,「我現在恨不得………」這裏有攝像頭,所以這位警察還是明智地不說下去了。
「吃飽了才能繼續工作。」這位警察笑了笑,然後瞪了一眼已經在吃飯的嫌疑犯,打開審訊室的門走了出去,「喲,梁顧問。」
「嗯,辛苦了。」
「哪裏哪裏,職責所在。」警察撓了撓頭,先走了。
梁川則是繼續站在審訊室外的鍍膜玻璃窗外。
裏面還有一位警察在,所以梁川沒有選擇進去,可能是之前三個發瘋的原因,導致現在警局對嫌疑犯的看守力度變大了。
但這對梁川來說,沒什麼影響。
審訊室外除了梁川以外空無一人,此時,他壓低了一聲,緩緩地開口:
「你緊張麼?」
審訊室內正在吃東西的嫌疑人愣了一下,
「什麼?」
「什麼什麼,安心吃你的飯,審訊還沒結束呢,今晚的事兒還多着呢。」
留在審訊室內的警察呵斥道,剛剛審訊時聽面前這個未成年嫌疑犯講述案發經過,他差點沒忍住跑過去把這畜生打一頓,此時自然是沒好氣。
「哦,好。」
嫌疑人繼續吃東西。
「你害怕麼?」
吃東西的嫌疑人這次再度愣住,他抬起頭,有些畏懼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審訊員,這次,他確定不是這位審訊員在說話。
審訊室外,梁川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來,告訴我,
你害怕麼?」
審訊室內的嫌疑人目光慢慢地陷入了呆滯,他用一種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回答道:
「害怕,很害怕,警察局,警察,太可怕了。」
「哦,害怕啊。」梁川發出了一聲嘆息,同時繼續輕聲地問道:「除了害怕,還有其他感覺麼?」
「有,慶幸,因為我未成年,不會死。」
「你在說什麼?」審訊室里的警察發現了不對勁,這貨怎麼不吃飯了還在這兒自言自語?聯想到之前傳來的消息另外仨審訊室里的嫌疑犯都忽然「犯病」了,他馬上緊張起來,媽的,這種雜碎,被抓了還讓人不得安靜。
「我之前上網查過,他們成年了,會被判死刑,我才17歲,不會的,我不會死的。」
說着說着,這名年輕的嫌疑犯臉上還掛上了笑容。
是啊,另外三個嫌疑犯被判死刑是板上釘釘的了,但他不會死,對比之下,他就能慶幸多了。
「梁顧問?」
審訊室內的警察剛跑出來就看見站在外面的梁川,當即像是見到了救星一樣,他是知道梁川是心理學學者,馬上拉着梁川道:
「梁顧問,你快進來幫我看看,裏面的犯人好像有點不對勁。」
「好。」梁川點點頭,走了進去,且直接來到了臉上還掛着「燦爛幸福」微笑的嫌疑人面前。
梁川低下頭,將自己的臉湊近嫌疑人,旁人看起來是梁川在做檢查,
但實際上,
梁川眼眸中的赤紅色開始在嫌疑人的眼眸里慢慢地擴散,擴散,再擴散……
「沒事的,
我會讓你後悔自己沒成年的,
也會讓你後悔自己居然不會被判死刑的,
他們三個,看見你的下場,會慶幸,
慶幸他們能更早有結束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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