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沈氏這話,這就算定下來了。
戚繚繚其實還想說,就算燕棠不求子嗣,她也還有意見想要發表。
但想想她又未免杞人憂天,燕棠身為燕家長子,且燕奕寧還不在世了,這就是說燕棠不可能再有兄弟多出來。
而在他只有燕湳這麼一個弟弟的情況下,讓他不考慮子嗣來娶親,這顯然是很讓人為難的事情。
她不知道燕棠現如今有沒有考慮過這些——先不說她嫁不嫁,他如果沒考慮,那他就是衝動了。
但如果他考慮過,那麼他與她至今不過接觸了大半年,他何以就能下定這樣的決心對她?會連他眼下所處的處境都不顧及?
即便是他不在乎,葉太妃總不能不在乎,他若一意孤行,那就還是衝動。
她雖然看得開,到底活在這世俗人間,他不光是燕奕寧的兒子,還是這一代燕家的家主,是燕家長子,現實容不得他亂來。
所以戚家說什麼,她並不是很在乎了。
燕棠回到王府,也是在房裏坐了一陣,然後叫來黎容。
「子煜大約不接受我。」
「人之常情。」黎容道,「姑娘少時不如如今機敏,戚世子照顧姑娘的時間最多,沒少費心,難免操心些。
「王爺原先對姑娘態度惡劣,想要世子短時間接受王爺,不太可能。
「——此事不宜急,我猜,戚家這會兒應該會有對策出來了,王爺再等等看亦不遲。」
燕棠沉了口氣,拿起骨扇在手裏凝眉擺弄。半日道:「你覺得戚家不接受我的最大關鍵是什麼?」
「子嗣。」黎容道。
燕棠望着他,眉頭又皺緊了些。
戚家擔心的子嗣問題,他不是沒深想過,這個確實是難了些。
雖然說戚繚繚已經有老長時間沒發過病,但終歸不能說不存在隱患。
她若平安無事自然皆大歡喜,倘若她萬一有什麼不好,他又怎麼辦?
在她根本還沒有對他有什麼想法的時候,提到這種抉擇顯然太早,也顯得草率。
但黎容說的對,他既然抱着要追求她的目的,這個問題便繞不過去。
如果哪天他跟她走到了那一步,他怎麼辦呢?
靜默半晌,他扭頭看向黎容:「倘若我婚後無嗣,就只好委屈些湳哥兒,跟他商量過繼了。」
黎容微頓,說道:「我只怕太妃不會答應。」..
「我總會想辦法說服她的。」燕棠端了茶,又望着門檻:「求而不得實則最為勞神,這些日子我過得並不輕鬆。
「但是又甘之如飴,因為這空蕩蕩的心裏總算是有了份別樣的牽掛了。
「之前不曾領會這情意二字且罷,既有了,又哪裏還能回頭?我自是寧缺勿濫的。」
戚家的阻礙於他來說其實不算頭等大事。
目前最讓人無奈的是戚繚繚於他無心,這才讓他這腔心思無處安放。
成親不是他所有的目的,她若不喜歡他,那麼便是嫁了給他也不會開心,他強娶了她,看她不開心,他就好受了麼?
「王爺,宮裏來人傳您入宮見駕。」
正說着,侍衛就進來稟道。
他擺擺手,起身道:「這事先這麼着吧!明兒黃雋若是一個人來的,便讓他把那幾本書帶去戚家譯,不用再來王府了,什麼時候譯完送過來就算交差。」
黎容頜首。
翌日黃雋獨自到得王府,前腳得了消息,後腳就告訴戚繚繚了。
靖寧侯正打算給她另找先生,聽說燕棠這邊先放了人,正好省了事。
戚繚繚倒是沒覺得特別意外,想了下就重新着人去收拾了小書房。
程敏之他們得知戚繚繚不必去王府了,莫名高興。
正好陰雨天持續了幾日,終於放晴了,幾個人便又開始邀她前去消遣。
泰康坊里氣氛逐漸恢復正常。
戚子煜與燕棠碰了面也跟沒事人兒一樣,該說話說話,該喝酒喝酒,該幫忙幫忙。之前的事仿佛就這麼揭過去了。
戚繚繚見燕棠一日比一日地言行自如,當着她的面也不再有什麼「別有用心」的言語,以及再也沒有想出過什麼奇怪點子,疑心他已經放棄,逐漸地也把這樁事撂在腦後。
偶爾需要過府去尋燕湳的時候,仍是會大大方方地前去。
這日正跟程敏之他們仨兒在後園子裏練箭,戚子泯就興奮地蹦進來了:「好消息!秋狩時間定下來了!就在十日後!方才司禮監已連名單都發下來了!」
皇帝也不是年年都秋狩,總得有心情有閒暇才能成行。
但今年收成好,烏剌那邊來京出夭蛾子又挨了幾個耳光回去,校場大閱又令人滿意,這就達到了有心情的條件。
再加上目前沒有什麼緊急事,照皇帝那平時沒事兒都要微服往街頭私個巡的性子,不出去走走就說不過去了。
然而說是「走走」,又怎會當真只是走走而已?
圍場距離行宮將近四百里,除去圍場圍獵,歷年皇帝還要在行宮呆上幾日,接見西北遼東一線駐守將領。
駐邊的高級將領往往一呆多年,由於無法頻繁往返家中,因而大部分人都拖家帶口。
昔年戚家老太爺還在世的時候,沈氏就曾跟着靖寧侯在遼東呆過幾年,葉太妃也曾隨着燕奕寧在西北駐守過。
當然,如戚家燕家這樣有爵位的,往往歷練幾年也就回京了。
但無封蔭的將領有些一駐就是十幾年,二十年,為了撫慰,每年朝廷便都要給出嘉獎,並且在秋狩時接見這些將領及眷屬,就成了約定俗成的大事。
這些將領及眷屬將會陪同皇帝及宮中貴人度過這段時間,雖然短暫,但是也能有效拉近君臣距離。
因着燕棠日前說皇帝並未有屬意他掛帥出征的跡象,對於蕭蔚此次也在宣召傳駕的人員名單里,戚繚繚就半點也不曾感到奇怪了。
不過她仍是對皇帝相中燕棠抱有一定信心,不然的話他前世不會在那麼險惡的情況下下旨給他。
宮裏下了旨,各部就迅速行動起來。
這兩日前往各地傳旨送訊的快馬往城外跑的多得很,而夾在這些官府快馬里的,也有那麼一匹不起眼的跑向了黃山腳下。
竹源寺里蕭珩盤腿坐在禪床上,凝眉望着手裏一封書信:「秋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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