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密卷 637

    其時，匯集在東海鎮的大小門派足有二三十之多，各門派之間有着複雜的關係，或是競爭，或是敵對，或是友好，其門下弟子脈絡更是複雜。能夠將這複雜的一切糅合在一起並為己所用，秋海棠確實了得。

    當程陽率隊到達東海鎮的時候，他的出現令原本平靜的鎮子起了些波蘭。

    「那個年輕人是誰？」

    「六方門的？」

    「六方門？那個取代了開陽宗的小門派？」

    「那就是程陽啊……」

    這些閒言碎語當中，有一部分人是對程陽充滿敬重的，但絕大多數都是竊竊私語，並且充滿了妒忌。

    對此程陽心裏早有準備，也並不在乎，他徑直找到邪月閣的弟子，要求見秋海棠。

    在邪月閣弟子的幫助下，程陽安頓好了大家，並在一人帶領下來到鎮上的最大客棧。秋海棠將這裏當作了臨時的行宮，也用來商議要事。

    客棧內外被嚴防死守，到處都是一臉肅穆、帶着面紗的邪月閣弟子，看到她們，程陽不由自主的想起筱月兒。

    「原來是程門主到了。」秋海棠一見到程陽就特別熱情，熱情的讓人有些遭不住。

    「秋閣主。」程陽見了晚輩禮，同時注意到這廳內還有兩人，其中一人端坐在桌前，另外一人則是站在他身後。

    這兩個都是看起來有四十來歲的中年人，面膛黑紅，坐着的那個頭上裹了一圈比他腦袋足足大兩三倍的紅色圍巾，將大半個額頭和頭頂都包裹起來。

    他上身只穿了一件無袖的短衫，敞着懷，露出大片胸毛。其兩隻手臂上滿是紋身，雕琢的都是些海里的動物，面目猙獰，十分刺目。

    這人不但打扮奇怪，長的也是奇怪，厚厚的嘴唇，扁扁的鼻樑，兩隻眼珠子鼓出面孔，看起來像是金魚眼。他手裏玩着一把古舊的匕首，兩隻手腕上都帶着念珠。

    在他身後的人明顯是他的小弟跟班，身高足有九尺，渾身肌肉虬結，穿着和坐着的人類似，只是沒有戴頭巾。

    「呵呵，我來介紹，這位就是黑風海盜的大當家，邱黑風。邱大當家，這位就是我故人之子，也是當今武道赫赫有名的程陽程門主。」秋海棠介紹道。

    程陽進屋之後，這廳內的氣氛本就變得怪異了。那邱黑風一臉的傲慢，目光不住的在程陽身上掃來掃去，一副挑刺不滿的樣子。而程陽也是天性倔強，人禮我一分，我禮人三分，人若不敬，那就抱歉。見者邱黑風的傲慢，他也是面色微冷了。

    秋海棠是個何其聰明的女人，她淡淡一笑，頓時滿室生香，出言介紹了彼此之後，那邱黑風也就不好再掛着一張臉了。

    「呵呵，原來是秋兒的故人，失敬，失敬。」邱黑風嘿嘿一笑，漫不經心的說道，他的眼睛從程陽身上移開，投放到秋海棠身上之後，那目光就變得熾熱了。

    看到這一幕，程陽的嘴角微微揚起，心中已經對這邱黑風有所了解了。

    邪月閣主秋海棠，縱橫武道數十年，一直被稱作海棠娘子，百花之王，其美貌與其實力成正比，武道之中不知多少男子對其傾心。這邱黑風與秋海棠相交多年，自然也不例外。

    「原來閣下便是大名鼎鼎的黑水海盜邱老大，久仰久仰。」程陽亦抱拳，不卑不亢的回敬。

    邱黑風的眼睛眯了眯，眼神從熾熱變得冰冷，室內的氣氛也頓時緊張起來。

    「程門主，坐吧。」秋海棠招呼程陽坐下，又有丫鬟上茶，三個人便這樣尷尬的坐着。

    程陽猜測，秋海棠肯定還在等什麼人，因此也不着急，只慢慢的飲茶。倒是那邱黑風，從程陽進門之後就各種不舒服，一個勁的瞪他，似乎是生氣他的出現，打破了氣氛。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陸續有四個人進來，這四人一女三男，看起來都在四、五十歲左右，每個人身上都有強悍氣息逸散出來，好像是在暗中較勁。程陽略感知一下，便是微微吃驚，這幾個人的實力都在武聖境初期，與自己不相上下。

    「看來這世上的強者真是如雲，所謂的排名，也不知是真是假？」程陽暗道。

    對於武道排名，程陽迄今還都是模糊的，他初入武聖境，卻也沒有體會到這條道路的漫長。武聖境與武聖境之間，猶有天淵之別，一日之功有時候也會在兩個武聖境強者之間劃出一道鴻溝，更別提這裏還有天賦這個因素在作怪了。

    「閣主！」四個人一進門，便朝秋海棠彎腰施禮，一臉的謙卑。

    「四位都是一門之主，一派之尊，無需客氣，快請坐。」秋海棠面如春風，請這四人坐定，便道，「既然核心人物都到了，我們也就可以開始商議了。」

    四個人似乎是互不服氣，選擇的座位之間也都有點距離，他們坐定之後先是彼此看了一眼，而後目光落在程陽身上，便各自驚訝了。等他們看到邱黑風後，更是臉色發綠。

    秋海棠的一句話使所有人都收起了心思，正襟危坐，側身看着她。

    「如今海洋進入雨季，眾神島本土的所有船艦都會縮回海港，不會在海上巡邏，正是我們進擊的最佳時刻，各位都是能人異士，對此可有什麼見解？」秋海棠道。

    程陽對海上情況不了解，自是不方便說話，事實上他也想靜觀其變。

    「閣主，屬下認為，此刻正是出擊最佳時刻。」那四人當中的女人道。

    「哦？周掌門有何高見？」秋海棠問道。

    「海上風雲變幻，情況莫測，大海不比陸地，一旦掀起風浪，絕非人力所能控制。」周掌門道，「我們不如趁着他們收緊，海上還算風平浪靜的時候出擊，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讓那老鬼也無暇準備，與我們也有莫大好處。」

    「嗯。」秋海棠微微點頭，狀若沉思。

    「閣主，我贊同周掌門的話。」四人之中的另外一個玄袍男子道，「我們無法駕馭海洋，只有……」

    「嘿嘿……」旁邊邱黑風聽到，便嘿嘿一聲冷笑。

    他的笑聲仿佛帶着密集的刺，划過每個人的心頭，讓人心裏發毛。程陽也是汗毛豎起，不由對這人多看了兩眼。

    邱黑風的形象實在不咋樣，所有這幾個人進門也都對他沒什麼表示，此刻他更是歪嘴冷笑，手裏的匕首不住的被他擲在桌面上。

    那四個人，尤其是剛才發言的那人，眉頭皺的就象是小山一樣。他捋着及胸的長須向邱黑風抱拳道「敢問這位仁兄是？」

    邱黑風站起身來，噗的一聲吐出口濃痰在地板中央，他環視四周，冷笑道「在暴風雨前去？你們是在說笑麼？眾神島的結界只怕你們還不清楚吧？暴風雨前，他們的結界能覆蓋島嶼四周一百海里的範圍，一百里，你認為我們的出現會不讓他們注意麼？」

    四個人面面相覷，皆不說話。

    「還有，這海洋算個屁，老子從小就在海上混，閉着眼都能穿過風暴中心。」邱黑風道，「就按閣主所說，等暴風雨來了再出發。」

    說完，他狠狠地瞪了程陽一眼，似乎剛才的話都是他說的一樣。

    程陽眯了眯眼睛，目光變得冰冷起來，連帶着這室內的溫度也似乎降低了不少，他與邱黑風對視，絲毫不退縮。

    邱黑風的眼光頓時變得如鋒利的刀子，一刀刀割向程陽，同時嘴裏還道「我說秋兒，你尋來的這些人，莫不都是傻瓜吧？這樣的能力還敢擔任一門之主？這門派得弱到什麼地步？」

    他的話語就如漫天撒刀子，殺傷力不小。

    「你！」後進的四個人當中，有一人忍不住了，他一拍桌子站起來，指着邱黑風道，「我知道你是邱黑風，海上的盜匪，你恁般自大，如此瞧不起我們岐山派，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是閣主在場，希望你就此道歉，我們則罷了！」

    「道歉？嘿！」邱黑風冷笑。

    「閣主，請發話！」另外三人也齊聲向秋海棠討援手。

    秋海棠從頭到尾，臉上都是微微笑的表情，對眼前的爭執並不在意，此刻別人求援了，她才緩緩道「眾神島之所以壯大，是因為他們門派內無比團結，隸屬於他們的各門派之間也無罅隙，這是我們需要學習的地方，也是為何我們一路要避人耳目極速前進的原因，如今還未曾戰，我們自己就先內訌起來，這是為哪般？」

    「秋兒，並非是我挑釁。」邱黑風見秋海棠臉拉了下來，便嬉笑道，「實在是我們得排出個高低來，論實力來說話，說出的話才有分量。」

    「邱老大，那你是什麼意思？」秋海棠臉上的微笑消退了。

    「這樣啊，武道之中，一向都是強者掌控，今番我們也要如此。」邱黑風道，「今日既然大家齊集一堂，不如掌門之間來個比拼，也好決定次序，往後上了船也省許多的口舌，你看如何？」

    程陽聞言，心中一陣冷笑，這邱黑風不外是想在秋海棠面前表現一番，順便踩幾個人罷了。

    其他人聽聞此言，一個個臉上都是冷笑，邱黑風看起來實在不咋地，有秋海棠在此，他們更加不把他放在眼裏，因此便都點頭道「閣主，我等認為此事可行。」

    這四個人是邪月閣所有隸屬門派之中，掌門裏面實力最高，也是最忠誠的四個，所以秋海棠會召見他們來商議。此刻她見事態已經發展至此，也不便多說，便點頭道「如此，點到為止，且莫傷了和氣。」

    「嘿，也好，你們定時間吧！」邱黑風一臉興奮的樣子。

    「今晚聚餐時如何？」其中一人道。

    「最好，所有人都看到最好！」邱黑風噗的又吐了口痰，引得眾人直皺眉頭。

    既然互不服氣，秋海棠也知今日的事只怕不能善了，她索性道「既然如此，那事情就等你們排個高下之後再行商議吧。」

    程陽從始至終都不發話，他只是隱忍着，靜觀其變，同時感覺那邱黑風眼睛裏的刀子似乎一直在往自己身上飄，其意不善。

    晚餐十分豐盛，數百人齊集一堂，餐桌上也豐盛無比，所有的弟子們都吆五喝六，像是吃人生最後一餐一般的對待桌上的酒菜，唯獨六方門的弟子十分冷靜，這也跟程陽素來對他們的教導有很大的關係。

    弟子們在下首，所有的掌門都在上首，如眾星捧月一般圍着秋海棠坐着。他們彼此有交好的，也有交惡的，三三兩兩，把酒言歡。

    酒過三巡之後，一聲鑼響，邱黑風端起酒杯站起來道「在座的各位都是武道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今天我們聚在這裏謀一件大事，不過在這之前，我們還得排個次序，因此今日就有這一場比武，各位都不要吝嗇力氣才是啊！」

    說完他仰頭將酒悶下，而後把酒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頓，搶先跳了出來。

    邱黑風的話猶如是一記重錘，打在了興奮的眾人身上，當下屋子裏就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

    那些掌門們也都饒有興致的看着他，有些人認識他，有些人卻是不認識。不管認不認識，所有的目光中都暗含着戲謔，當他是醜人多做怪了。

    「哪個來？」邱黑風在場中叫嚷。

    「我來！」一人發話，卻是白天那四個人當中的女子，周掌門。她跳出來，指着邱黑風道「豈容你騎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今日不讓你吃些苦頭，怕是不會知道陸上門派的厲害！」

    「好，周掌門好好給他個教訓！」不少人鼓掌道。

    周掌門手一翻，一柄細長、晶瑩的長劍便是出現在手心，其臂一震，長劍中便是灌滿精芒，一股強勁的氣息從她身上已散出來，瞬間就覆蓋了整個大廳。

    邱黑風嘿嘿一聲獰笑「妹子雖然半老徐娘，比不得秋兒，可也長的標緻，不如我們賭一把，今日你若輸了，就來服侍本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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