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線的戰況最先傳回柏林參謀部,而身為皇帝的威廉二世也沒有錯過這份電報的內容。正在就餐的威廉二世高興的接過東線傳回的電報,興致頗高的皇帝看着裏面的內容,表情卻迅速陰鬱起來,身邊的人都預感事情不對了。接着,毫無預兆的威廉二世扔掉了手中的電報,站起來毫不避諱的在一眾皇室成員面前怒罵興登堡和魯登道夫等人無能。罵歸罵,但是面臨的情況太過危急,只好一邊趕回行宮一邊在路上再接着罵了。
法金漢作為總參謀長,早已隨着電報趕到了當時還在遊輪上就餐的威廉二世身邊。
看着威廉二世發飆的樣子,法金漢其實內心並沒有覺得高興,反而和興登堡、魯登道夫等人產生了同病相憐的感覺。因為他預感他的遭遇不會比他們好到哪裏去,因為西線的凡爾登計劃也正式宣告破產了,好巧不巧的和東線的情況遙望相印了。
已經下定決心要在東線來次大換血阻止戰況繼續惡化下去的威廉二世此時還並不知曉西線的最新情況,還以為法金漢之前不批准興登堡的作戰行動是一個極佳的行為。可是當法金漢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說出西線的狀況後,本還身強力壯的威廉二世頓感胸悶難受,一口氣沒能喘過來兩眼一番昏在了馬車上。
選帝侯大街,王公貴族們最喜歡逛的地方,在開戰後卻顯得有幾分冷冽。一個貴族出身的小姐打算出門去找閨蜜喝下午茶,但剛一出門就被告知在警戒解除之前必須留在家中。貴族小姐本想依仗身份再多說幾句,卻眼尖的發現,一個平時和父親交往甚多的少將正神情嚴肅的帶領士兵站在大街上警戒。貴族小姐當然認識他,皇帝身邊的侍衛隊長。
就在貴族小姐還在猜想的時候,只聽見一群急促的腳步聲正由遠而近,緊接着就看見一大群士兵擁護着一輛華貴的朝着皇宮的方向趕去。
難道···貴族小姐腦海中正醞釀着一個驚天地消息。
東,西兩線的戰況,普通百姓還沒有收到任何風聲,但是皇帝病倒在馬車上的消息卻是如颶風般迅速在柏林高層傳播開來,一傳十,十傳百,知道消息的人越來越多,而威廉二世的宮廷禁止探訪的謝客令仿佛是在印證大家的猜想一般,終於是讓一些心懷鬼胎的人按耐不住了,密謀聲無形的飄蕩在德意志帝國的上空。
帝都正在陰雲密佈的時候,艾德里安已經在思考自己的退路了,但他依舊不敢當逃兵,他的身份太尷尬了,少將。
「該死,還以為是什麼好事,結果這個少將身份把我捆死了。」若是有人聽到艾德里安的吐槽估計會氣到暴斃,三十歲不到的少將已經是破天荒的事情了,還覺得委屈了?
苦惱應該怎麼趕緊抽身的艾德里安終究是沒有等太久,只有一天的時間,柏林就做出了指示。
剛剛晉升元帥不久的馬肯森元帥晉升成為德國東線所有軍隊的總司令,原東線總司令興登堡、東線軍需總監魯登道夫集體雙雙下課,名噪一時的帝國雙壁突然下課讓剛剛才把興登堡雕像塑好的民眾手足無措了。就在大家還在不明所以的時候,柏林參謀部,作為帝國實際最高統帥部的總參謀長法金漢及其各部門一把手全體下課,接替者竟然是才下課不久的小毛奇。
這一連串的動作震驚了整個帝國,戰時正酣時,竟然把東西兩線的第一線力量全部替換了,這種操作任誰都是有種大廈將傾的感覺。
在一連竄的爆炸性新聞下,各種傳聞接踵而至。而最讓民眾好奇的是剛剛晉升少將不久的埃里克·艾德里安竟然也出現在了這次危機名單之中。
某報社用大篇幅的文章詳細轉述了一名知情高級官員透露出來的消息。
埃里克·艾德里安在俄軍發起進攻提出應對方法,而當時的興登堡卻沒有採納,當時的情形被描寫成了興登堡剛愎自用,不聽人言,導致東線遭受重大損失。
遠在東線的艾德里安通過電報也是知曉了這篇報道的事情,只不過卻並沒當作一回事,毫不在意的把電報甩在一邊,繼續指揮着幾個勤務兵整理着自己的東西,回柏林述職。因為他也遭到了牽連···
一般來說身為後勤總長的他是不應該受到牽連的,可別忘了他的提拔全是因為興登堡的緣故,破格提拔上校和晉升少將的事情威廉二世都有親自允諾,現在要把興登堡拉下來,當然就少不了艾德里安。
可艾德里安卻是小看了他自己的重要性,皇帝的任命文書通電全國的時候,法肯森就給皇帝拍去了要求留下艾德里安的電報,專門為他拍的···
東西都已經裝上車的艾德里安壓制住慶幸的表情打算早點離開這早已變得面目全非的德軍前線,可法肯森的傳令兵來得更快。
啪!一個玻璃杯摔在了木牆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音。
艾德里安站在這張看着就想吐的辦公桌前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了,見到什麼就砸什麼。而身後的幾個勤務兵卻是百思不得其解,按理不是應該高興才對嗎?但他們不是艾德里安,根本不明白艾德里安根本就不想躺這趟渾水,本來一個絕好的抽身機會現在卻又回到了萬丈深淵裏。可他不敢說出來,軍人榮譽至上和為國殉亡的德意志帝國軍人是不會容許艾德里安這個另類少將活下去的,最好都是以叛國罪論處槍斃的下場。
沒好氣的撥開幾個還愣在原地的勤務兵,艾德里安又乘上了接自己去東線大本營的專車。
法肯森年紀大了,經驗也就足了,處理起事情來也就老練了,在其他人看來,法肯森雖然崛起比興登堡要晚,但是在才能上或許相差不大,皇帝用法肯森這個新晉的元帥取代興登堡或許不失為一種補救方法,畢竟前者還需要回國為這次的損失背鍋。
艾德里安坐在車上,並沒有再繼續抱怨,而是思索起這些偏離原本軌跡的事情,太快了,太兇猛了,而且偏差大得太多,根本就再也不能找到可以套用的辦法。
關於這個篇幅的幾頁書面內容,甚至都被艾德里安扯掉了放在身上,沒事就會拿出來看一看是不是哪裏漏了。
趕到東線大本營的艾德里安直接讓司機停在了總司令部門口,面無表情的艾德里安只是敲了幾下門就推門而入,絲毫沒有下級覲見上級的覺悟。
法肯森活了大半輩子,什麼世面沒見過,還真就沒見過像艾德里安這樣的,心說,我看中你的能力,搭救了你一把,拯救你這還遠遠長着的職業生涯,不感謝我就算了,怎麼還一副見到仇人的表情?
辦公室里的幾個勤務員見到兩個人就這樣四目相對,場面一度非常尷尬,連忙低下頭來繼續忙着,不過卻躡手躡腳的生怕弄出大動靜來。
最終還是老成精的法肯森先開口了,拿着手裏的一張圖紙問道:「這幅圖真的是你畫的嗎?」
「都知道了。」艾德里安答非所問,但口氣卻是很硬,讓法肯森確信了艾德里安心中有怨氣。想了想現在這樣談下去肯定沒個結果,只好帶着疑惑問道:「是不是因為這件事情讓你覺得心中有怨氣?」
艾德里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這種態度外人根本無法理解。而換位思考一下法肯森做法,若是自己並不存在要抽身的打算,還得要感謝面前的這位力保自己的新晉總司令呢,畢竟前任一手提拔的關鍵職位人選,繼任者不趕走就算厚道了,還力保他,燒香拜佛也不見得可以遇到這樣的人。也就是法肯森年邁並沒有要爭權奪勢的心思了,不然換做稍微年紀小點都會要在這個關鍵位置安插自己的親信把關。
艾德里安想通之後深吸了一口才開口解釋這張草圖的由來,法肯森聽完後發現與報道的內容並沒有很多偏差,只是一些細節卻像是故意省去了一般。
「那你有沒有在之後遇見現在的情況?」法肯森追問道。
艾德里安很想說沒有,但是他確實猜到了現在的這種情況,並不是說他突然之間有了這種本事,而是他喜歡做什麼事情都考慮到最壞的情況。
看着眼前的老得一隻腳都要踏進棺材的老元帥,艾德里安心裏也是迅速的翻出法肯森的一些記錄,這是一個為了帝國盡職盡忠,願意用生命換取榮耀的標準普魯士傳統軍人。既然他這麼問自己,肯定是想自己身上找到一點靈感。
「有,不過現在的狀況是最差的一種設想。」艾德里安如實的說出了心裏話。
「那你有想到對應的辦法嗎?」法肯森直言不諱的說道,期待艾德里安說出解決的辦法來,畢竟他的前任就是因為沒有聽取眼前這個年輕的少將的進言而下課的,他可不想重蹈覆轍。
艾德里安根本就沒有解決的辦法,別說辦法,他連往這個方面想都沒想過,而是只想着怎麼脫身。
但是艾德里安卻問了一句讓法肯森莫名其妙的話。
「如果我沒有辦法,還會留在東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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