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從這一家人抱着小孩進來的時候,方銘的注意力便是落在了小孩的身上,不過聽到方銘的話後,那年輕少婦並沒有把孩子抱給方銘,相反的還用狐疑的目光看向他。
「小雪,這位是?」
老大爺並不認識方銘,而且他要找的是高元洲高師傅,這半年多來,村子裏的人都知道高師傅是一位風水師,村子裏有人老了或者新建房屋都會找高師傅幫忙選址和挑日子,算是村子裏的風水先生。
高元洲確實是有些真才實學的,給村民們挑些黃道吉日,堪輿選址這些最基本的本事還是有的,所以在村子裏很受老一輩人的尊敬。
畢竟在老一輩眼中,風水先生都是有真本事的高人,誰家沒個紅白喜事的,更何況他們這些老人都上了年紀了,也沒有幾年好活的,對高師傅尊敬點,到時候讓高師傅給他們選個好墓地下葬。
「張爺爺,這是我哥哥的朋友,是方銘哥哥。」秦雪在一旁回答道。
「張大爺,你就把你孫子給他看看,他很有本事的。」一旁的李可也是跟着勸說,剛他可是見識過方銘的本事的,連高師傅身上的蠱蟲都是人家驅逐的,那本領肯定是在高師傅之上。
聽到秦雪和李可的話,張大爺朝着自己兒媳婦說道:「小梅,把孩子給這位小兄弟抱抱。」
年輕少婦雖然有些不情願,但最終還是照辦,將孩子朝着方銘給遞了過去,同時嘴裏叮囑道:「聰聰身體還很脆,你小心點,不要碰到頭。」
方銘笑了笑,他知道這位大姐心裏擔心什麼,男人嘛,都是毛手毛腳的,尤其是他這種還沒有結婚的年輕男人,又有幾個有抱小孩的經驗。
然而說來奇怪的是,原本在自己母親懷中還不斷亂動不時啼哭的小孩,當被方銘給抱在手上的時候,竟然安靜的一動不動,也停止了啼哭,那雙烏溜溜的小眼睛盯着方銘的臉,咧着嘴露出了笑容。
「這……寶寶竟然笑了。」
張大爺一家都露出不可思議之色,這幾天孩子每天就是哭鬧,除了睡覺的時候會安靜下來,其他時候根本就靜不了,而且臉上也沒有過一次笑容,去診所甚至跑醫院去看了醫生,可又看不出有什麼毛病。
「你們給孩子喊過魂?」
方銘看了孩子幾眼,隨即目光看向張大爺三人,而張大爺聽到方銘這話連忙點頭,說道:「嗯,聰聰一直哭個不停,我懷疑可能丟了魂,所以就喊了孩子的魂。」
喊魂,在鄉下這地方並不是多麼神秘的事情,這是千百年來老祖宗傳下來的,在江城縣只要是上了年紀的老人都會。
以前的城鄉建設可沒有現在這麼發達,更沒有那麼多的大路和高樓,山林,田野小路才是主調,而有時候孩子們出去玩了之後,回來顯得呆頭呆腦的,甚至發高燒不退,這就是魂走丟了的原因。
這個時候家裏的老人都會把鍋板蓋給拿在手上,再拿着一把菜刀,將鍋板蓋放在孩子的頭上,然後拿着菜刀在鍋板上敲三下,嘴裏喊着「魂歸來兮」。
喊魂各地有各地的辦法,甚至還有的用雞蛋來喊魂的,如果魂魄回來了,雞蛋就會自動豎立起來,當然也有用掃帚或者孩子生前衣物的,總之都是殊途同歸。
張大爺看到自家孫子哭個不停,所以也是用了這辦法,而之所以會用鍋蓋和菜刀,那是求灶神保護,在中國的傳統文化中,所有的神靈中只有灶神是一直留在人間的,自然也是最靈驗的。
「其實你孫子並沒有丟魂。」方銘笑了笑,解釋道:「丟了魂的孩子是不哭不鬧,表現的就跟痴痴呆呆,可這孩子哭哭啼啼不停,這不是丟了魂而是被一些東西給纏住了。」
「被一些東西給纏住了?」
張大爺臉上露出害怕之色,而李可幾人遲鈍了那麼一兩秒後也反應過來方銘話語中的一些東西指的是什麼?
「你是孩子的母親是吧,怎麼稱呼?」
方銘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朝着孩子的母親那位年輕少婦問道。
「我叫蘇梅。」
「蘇大姐,你不是本村人吧。」
「嗯,我是隔壁鎮的,是今年嫁到村子裏來的。」
「還沒有舉辦婚禮吧。」
「暫時還沒有,打算明年再舉辦。」
方銘問一句,蘇梅便是回答一句,只不過說到沒辦婚禮的時候,目光還是看了眼邊上的丈夫,眼神中有着幽怨之色,哪個女孩子不想舉辦婚禮的,還不是自己丈夫要拖着。
「那個……那不是想着等新房子建好後,到時候可以入住了再補辦婚禮。」蘇梅的老公在邊上解釋了一句。
在鄉下,女孩子未婚先孕不是個別現象,沒有舉辦婚禮的也有很多,一來是因為很多男女都是在外打工認識的,這男女在外乾柴烈火的,沒忍住懷了孕,等到過年回老家的時候,肚子都五六個月了。
這個時候能怎麼辦,只能是先領結婚證,然後再考慮結婚的事情,甚至有的根本就沒達到法定結婚年紀,連結婚證都領不了。
方銘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這是人家的家事,當下繼續說道:「所以蘇大姐你覺得有些丟人,雖然生了孩子,但幾乎很少邁出家門,連土地廟那邊都沒有去拜祭過,對吧。」
「什麼,沒有去土地廟祭拜過?我不是交代過嗎?聰聰百日那天要去祭拜土地爺的嗎?」
張大爺聽到方銘的話,再看到自己兒子和兒媳婦的表情,直接是急了,孫子百日那天因為他在外面工地上幹活,所以沒能趕回來,但還是特意打電話囑咐過自己兒子。
小孩百日要去土地廟祭拜,這是他們這裏的風俗,不僅僅是土地廟,家裏也要弄點菜餚來祭拜祖先,還要把孩子的指甲給剪下來混在綠豆中放進鍋里炒,然後邀請一些親戚來家裏吃豆喝茶。
「那天不是孩子比較鬧騰嗎,所以我們就沒弄了,不過最後炒豆還是炒了的。」蘇梅丈夫有些不好意思的辯解道。
「你個混賬東西,還敢狡辯,我要打死你。」
張大爺卻是忍不住了,作勢就要打自己兒子,不過卻被李可攔住了。
「張大爺別激動,毛子也不是故意的,不是孩子鬧嗎,嫂子一個人帶不了孩子,毛子陪着也是應該的。」
在李可心中他也沒有把這些習俗給看的多重,這都什麼年代了,哪還有這麼多的講究。
「有些習俗,存在便是最好的證明啊。」
方銘輕嘆了一口氣,看到眾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後,解釋道:「將孩子的指甲給剪掉放入豆子中炒熟,這只是一個寓意,是希望孩子以後可以安安靜靜的,但是祭拜土地爺和祭拜祖先可不只是習俗那麼的簡單。」
「現在很多年前人對於一些習俗都是嗤之以鼻的,總覺得是老一輩人迷信……」方銘說到這裏的時候,蘇梅和她丈夫臉色都是一紅,顯然是被方銘給說中了。
「就拿祭拜先祖來說,這不僅僅是出於對家族和對血脈的尊敬,更重要的是告訴先祖,後代又多了一人,祈求先祖的保佑,至於去土地廟祭拜,那是告訴當地土地爺,該地某家又多一人丁,讓土地爺告知四方山神,將孩子編制入戶,保佑小孩的平安。」
「這些並不只是一種習俗,土地爺是保一方百姓的,你不告訴土地爺,土地爺怎麼會知道你家多了一個小孩?」
「最後還有一點,孩子還是要抱着多竄門走動的,尤其是在鄉下,家家戶戶都供有先人香火,帶着孩子去人家家裏走動走動,人家先人看到了,就知道這是同村的孩子,就不會有什麼心思想法。」
「村子裏老人多,可能過段時間就會有一個老人離開,讓這些老人知道孩子的存在,等到老人老了,魂魄在村子裏閒逛的時候,也能夠認識孩子,不會欺負孩子。」
方銘說的話讓得在場的人都愣住了,因為他們根本沒有想到還會有這麼一套說法,按照這說法,豈不是說他們村子裏到處都是鬼魂?
「不要覺得我危言聳聽,除了鬼魂之外,還有一些山野精怪,一般來說山野精怪是不會主動害人的,畢竟有土地爺給坐鎮着,可你連土地爺都不祭拜,人家憑什麼保護你?這年頭神仙也需要供奉和香火啊。」
「有去道觀和寺廟拜佛求神的時間,不如多拜拜祖先和土地爺,拜佛拜神的那麼多,人家看不上你這點香火,但是土地爺就不同了,土地爺靠的就是你們當地這些人的香火供奉。」
說起現在各地的一些現狀,方銘也是有些無奈,許多地方放着當地的土地廟不去祭拜,逢年過節的不惜開車跑幾十里甚至更遠的寺廟道觀去祭拜,送上一大票的香火錢,有這時間還不如出錢修葺一下宗祠和土地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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