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淼淼只覺肝膽俱痛,靈力神識徹底耗盡,經脈和識海傷上加傷。
盛怒之後,她心神忽然歸於死寂,再次陷入濃濃哀痛之中,似乎完全感應不到外界,只有無邊黑暗...
想到世間再無全靈的存在,何淼淼心臟狠狠一抽,口中鮮血不斷湧出,將本就髒污的臉顯得更加狼狽。
她雙眼越來越模糊,久久不曾流淚,她早已忘了這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明明是背對着懸崖,她眼前卻再次出現那不斷墜落的人影,如同放慢動作,一直下沉...
耳邊再次響起震徹山峰的喊聲,呼喚着她的名字,讓她快逃...
「往哪兒逃...我去到哪兒,天都不肯放過我...」何淼淼吶吶低語,忽覺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
「何道友,快醒醒...」
壓抑低沉的女子嗓音,將何淼淼的意識從黑暗中扯回。但渾身的撕裂疼痛還未消失,沉重的眼皮怎麼也掀不開。
「何道友!」那聲音再次湊近,卻放得更低更緩,像是怕被人聽見,幾乎靠在了何淼淼耳邊。「快醒過來!要不然我不能給你服藥!」
何淼淼昏昏沉沉,那聲音帶着幾分急切和關懷,讓她倍感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這可怎麼辦...」女子束手無策,像是在自言自語,語調變得更加焦慮。「好不容易...要是醒不來,可怎麼辦...」
何淼淼的意識漸漸清晰,雖還是無法睜開雙眼,卻將那聲音聽得更加清楚。
白木荷...原來她沒死。何淼淼終於在記憶中找到聲音對應的主人,卻毫無為她生還的喜悅。
她記得她們見過的寥寥數面,印象中白木荷有些小驕傲,性子剛烈正直,待人熱情心地也不錯。
曾經她還與何全靈感嘆過,連衛雲歌這種人都能夠從玉山活着出來,白木荷還真是可惜了。
但如今,任何人都無法再引起她心神波動。
活着也好死了也罷,與她又有什麼干係呢?
這世上唯一能夠牽動她心神的人,唯一能讓她在意生死的人,為了她能好好活着,已經毫不猶豫墜入山崖,與人同歸於盡了...
想到此,她不再去關注外界,強撐着讓識海清醒過來。
既然全靈以命換命,讓她有機會逃出生天,那她無論如何都要好好活着!不能讓全靈的死白白浪費!
何淼淼心神一沉進入體內,轉動起靈力緩慢地修復體內傷勢。
「咦?」靈力的小小波動引起了白木荷的注意,見何淼淼的確是在調息,她語氣都變得歡快了些。
「看來是真醒了!何道友,我是白木荷,你傷勢很重,我給你餵療傷藥,你試着慢慢煉化,不要着急。」
何淼淼無法表示同意,好在白木荷也不打算等她表態,冰涼的手輕輕掰開她乾裂的嘴,塞入一粒一階小還丹,順便渡入一縷木系靈力助其煉化。
白木荷見丹藥入口後化為靈液消失,才將她下巴放開,掐訣凝出一股細細水流,小心翼翼地潤在何淼淼皴裂的唇上。
做完這一切,她才緩緩坐到地上,在離何淼淼不遠的地方,靜待結果。
何淼淼心中已是無悲無喜,丹藥一入口便化作精純藥液,混合快要枯竭的靈力,一同在經脈中流轉。
她將渾身靈力轉為溫和的木屬性,緊緊跟在藥液後方,修復着傷痕累累的五臟六腑。
「唉...」白木荷忍不住嘆了口氣,似乎情緒有些低落。
她又朝着何淼淼移近了些,動作極輕極慢,坐在她旁邊念念有詞,似乎認定她意識已經清醒過來。
「何道友...我們可真是倒霉啊...在玉山被大門派暗算,如今又落到這步田地...」
「若是當初沒有離開高陵城,說不定你還好好的在盧掌柜那幫忙,我也還能完好無損的做個小散修...」
何淼淼的確聽得清清楚楚,但卻不知道白木荷所說的這步田地,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她神識無法外放,眼睛又睜不開,甚至連哼都沒辦法哼上一聲,只能繼續聽着白木荷絮絮叨叨。
「要是我姑姑還在就好了...要是姑姑在,肯定不會讓我淪落至此!她肯定會不顧一切前來為我報仇的...嗚嗚嗚...」
白木荷說着說着,忽然抱頭痛哭起來。
那哭聲淒悽慘慘,像是失去伴侶而哀鳴的雁,沉重地敲在何淼淼心上,弄得她心煩意亂,卻無力揮開。
「姑姑...我好想你...」
白木荷止不住的抽泣,像是被刀子戳到了心口,痛哭聲連連不斷。「都怪該死的吳天林!還有何燕心、年幽蘭那兩個賤人!姑姑...嗚嗚嗚...」
吳天林?何燕心和年幽蘭?何淼淼聽到這三個名字,心緒終於有了幾分波動。
白木荷的姑姑,怎麼會和這幾人扯上關係?
何淼淼心念一轉,卻又忽然沒了興趣。
有關係又如何,沒關係又如何,她的仇人只是何燕心,至於其餘的人,與她何干?
藥液在體內不斷遊走,變得越來越淡,傷勢漸漸轉圜。傷口恢復的麻癢刺痛再次出現,讓她徹底鬆了口氣。
這條命,再也不是她自己一個人的,她要連帶何全靈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唔...哼...」何淼淼試圖開口說話,卻只能發出哼哼唧唧的鼻音。
好在修士耳力極好,白木荷瞬間止住哭泣,抽抽噎噎地輕聲喊道:「何道友!你終於醒過來了!我修為不高,不敢去探你傷勢,還以為...還以為你也...」
「我...在哪...」何淼淼強行將眼睜開小半,眼前卻依然漆黑一片,看不見任何東西。
「這是化泉城,衛長風的黑牢。」
白木荷聲音放得極輕,連剛剛哭泣也是壓抑着,此時嗓音還有些嘶啞,顯得有些詭異。
何淼淼終於適應了黑暗,身體也恢復了大半知覺。
她感覺到自己躺在濕淋淋的地上,白木荷正盤坐在她頭旁邊,哭過的眼顯得水潤發亮。
「白道友,你可知道我是怎麼到這兒來的?」
「唉...一言難盡。你還是先坐起來調息,徹底恢復之後,我再細細說與你聽。」
黑牢的地面有一寸多深的污水,一舉一動都能帶着嘩嘩的響聲。
何淼淼在白木荷的幫助下緩緩起身,不再着急詢問,盤腿坐在寒冷的水中閉眼恢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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