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淺生腳步有些虛浮。
他已經遠遠的逃開了君籬的身邊,可是他還是會回去,回去他們的家。
現在的逃開又顯得有些可怕了起來,他到底為什麼要跟着君籬,明明心才被傷透了不是麼,為什麼看他的動作還是忍不住會擔心。
現在好了。
知道了君籬當初可能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可是他還是落下了這一身嚴重的內傷,而且對於君籬身體出的狀況,半點兒辦法也沒有。
顧淺生顧不上髒污,靠着牆邊喘息着。
情況看起來不能再惡劣了,他從懷中摸出了白日炮製好的幾枚石頭蠱,攥在了手心裏。
真是可笑。
就算是錯的,當初他沒有相信,現在自然還是要付出代價的。
那日他根本沒想過會是因為君籬身體裏會有一個完全不同的人格,或者說,夢遊時候的君籬。就算是以前,夢遊的時候,那個同他說話的人,逼他練拳的人,雖然孤傲,但仍是溫柔的,他能感受的到,那個人和君籬的心是一樣的。
呸。
顧淺生現在腦子亂亂的。
他們全部叫君籬,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那個之前夢遊時候出來的人又去了哪裏。
顧淺生狂亂的甩着腦袋,一雙眼睛四處亂瞟着,好半天才將雜亂的思緒從腦海中甩出去,他唇邊溢出的鮮血似乎從未止息過,血色愈發濃重。
暗夜中響起沉重的低喘聲。
顧淺生眼神漸漸恢復了以前獨處時的暗沉冰冷,唇角微微牽動,「不能再拖下去了呢。」他邊輕聲低喃着,邊抬手抹去唇邊的血。
他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之中,飛速往那個白天時曾探過路的地方趕了過去。
殺人,只有殺人,才能暫時平息下他體內的傷患,才能給他時間去想解決君籬身體裏的問題的辦法。
幽靜的小巷裏傳來顧淺生有些壓抑的低吼聲。
他眼角微微泛紅,莫名的委屈和巨大的倦意席捲着他整個人。
而這種委屈,隨着他漸漸接近目的地而變得更加濃重了起來,仿若無根之水,卻突然換做傾盆大雨。
臨近門口,顧淺生卻瑟縮了一下,但是別無選擇,也僅僅數秒而已,他腳尖點地,另一隻腳飛踏牆面,縱身便要躍起。
暗沉的夜幕之中亮起一抹燦金色,一抹輕紗纏在他飛身而起的腰間,巨大的外力將他整個人都拽了回去,重重跌到了地上。
顧淺生翻身吐了一口血落到了地面上。
他今天一天吐的血都能抵過一年受傷流過的血了,顧淺生邊有些自嘲的想着,邊分神想着剛剛對他出手的人是誰。
他不記得周圍有這麼厲害的人,而自己又什麼時候得罪過他。
「你真叫我失望。」清冷的聲音夾雜着痛心,和之前的顧淺生如出一轍。
顧淺生整個人身子都僵硬了,伏在地面想要起身的動作生生停頓。清冷的女聲繼續緩緩道,「我就教給你這些了麼?我教給你害人?教給你夜黑風高偷偷摸摸的像個小賊?!」清夫人聲音裏帶着譏諷,聲音離他越來越近了。
「你真的跟你那個父親如出一轍,果然,我從來不該對你抱有什麼希望的。」最後一句話已經是從他腦袋頂上傳來的了。
體內翻來覆去像是有火在燒。
顧淺生壓下自己體內的劇痛,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向着站在他身旁的身影看了過去。
清夫人冷着臉站在那裏,黑暗之中,金燦燦的甲殼蟲鼓動着翅翼,衝着顧淺生發出一陣嗡鳴。
是母蠱。
體內虛弱的靈蠱不安的扭動着身子,發出一陣細弱的低聲,宛若哀泣。
「你居然會出來找我。」顧淺生冷着神情,看着清夫人,出口的話卻沒有半分的軟弱。
「我倒是希望你早早死在外面,不必我勞煩一次。」清夫人厲聲道,先前曾在她身上出現的悽苦迷茫此刻完全不曾出現過一般。
「你想做什麼。」顧淺生後退兩步,拉開了一個表面上看着安全的距離。
清夫人見狀冷笑挑眉,「怎麼,你覺得這樣能避開我?」
「不覺得。」顧淺生倒是坦誠的搖了搖頭。「但是我不想離你太近。」
清夫人聞言冷笑了一下。「我倒真是養了一個餵不熟的白眼兒狼。」
顧淺生卻沒再跟她說什麼,巷口他本準備翻進去的院子裏傳來一陣腳步聲,沉穩的,男人落在地面上的腳步。
顧淺生捏着幾枚石子,聽聲辨位,索性直接站在院外衝着圍牆裏面扔了進去。清夫人目光一閃,揮動紗巾便要攔下,顧淺生抬手抓住她本垂在地面上的輕紗。
「孽子,你知道你在做什麼麼!」清夫人大怒,動作被阻,院裏傳來石子打在人皮肉上的聲音,她冷着臉將母蠱從手腕上拽了下來,直接扔到了顧淺生身上。
甲殼蟲靈巧的在顧淺生的身上爬動着,因為母蠱上身,顧淺生體內的靈蠱翻騰躁動着,竟有了要破體而出的舉動。
顧淺生痛的幾欲昏厥。
母蠱一路順着他的衣服爬上了顧淺生的脖頸位置,細長的口器插入脖頸的血管,幾乎同時,翻騰的氣血瞬間受到了安撫。
顧淺生慢慢跪倒了地上。
似乎被卸去了全部的力氣,眼前只剩下了一片黑暗,但是靈蠱引動禁術的反噬此刻正循着流失的血液一點點從他身體之中被抽離。
去除了那種名為果報的詭異能量之後,留下的只會是普通的傷痛,只需要精心修養,就可以徹底恢復。
而現在,顧淺生的世界裏只剩下極靜,和一片黑暗,自然沒看到一直告誡他不要憑藉蠱術和自身武學害人沾染上果報的清夫人直接伸手扼斷了因為被石子砸到罵罵咧咧走出來開門的大漢。
沒有血,不過短短瞬間,一個人就徹底失去了氣息。
看着緩緩倒下的屍體,清夫人沉默了半晌,最後一臉厭棄的將人踹回屋中,砰的一聲將大門合上。
就沖門口這堆散發着惡臭的垃圾,估計他的死也很難被發現。不過,琊鮁之後應該也會替她處理一下的。
清夫人彎下身子,將顧淺生抱在懷裏。
她一個女人抱着顧淺生的身子,腳步不見半分凌亂,秀美微蹙,言語中夾雜了幾分不滿,「居然,這麼輕了。」帶着憐愛的呢喃,輕飄飄的消散在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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