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樂意在任何時間為國效勞,元帥閣下!我將盡我全力完成您的任務!」
在特雷維爾元帥的注視下,馬西米安-莫雷爾上尉,給出了一個讓他完全滿意的答覆。
很好,果然沒有找錯人,這個人確實值得培養——心懷大暢的老元帥暗暗心想。
要成為集團內部的未來着力培植的人才,能力固然很重要,但是更加重要的是態度。莫雷爾上尉這麼幹脆地答應特雷維爾元帥的要求,展示出了老元帥想要看到的態度。
接下來就要看看他在夏爾身邊所展現的能力了,老人相信自己的孫子是一個足夠聰明的考官,知道怎樣評判一個人的好壞。
他又把自己渾濁的視線轉到了站在上尉旁邊的孫子身上。
他現在每時每刻都感覺疲憊,感覺到自己生命力的流逝,他甚至可以聽到死神一步步向他走過來的腳步聲,但是他現在還不能死,因為他還沒有建築起足夠穩固的地盤,還不能讓孫子安安穩穩繼承自己的勢力,然後用自己的遺產為基礎繼續他的事業。
所以他還不能跟着死神走。
現在孫子已經夠大了,自己的親信勢力是時候讓他一一接觸了,就從這位莫雷爾上尉開始吧。
本質上來說,他其實並不在乎自己的孫子能夠從基督山伯爵那裏榨出多少錢財來,畢竟到了現在這個程度,金錢對他們一家來說無非也就是數字而已,通過金錢能夠得到的享受他們已經可以輕鬆得到了,他們現在需要的是權力。
權力能夠帶來的享受,是普通的凡人所無法想像的,而這個帶兵多年、親眼目睹無數無名小卒默默死去的老元帥,卻清楚地知道它有多麼美妙,他渴望權力,更加渴望自己的孫子能夠擁有比自己更大的權力。
他現在還太年輕,不能急,只能慢慢來,但是應該學會的東西,他已經學會了,現在只需要慢慢積累運用權力的經驗而已。
那就從現在開始吧。
「好了,該說的我已經說了,剩下的,夏爾你來安排他吧。」已經有些疲憊的老元帥又微微眯上了眼睛,向夏爾做了一個手勢,然後示意僕人帶他回自己房間休息。
夏爾恭敬地目送爺爺離開,然後他回過頭來,滿面笑容地看着莫雷爾上尉。
「上尉,請坐吧,您一定站得累了。」說完之後,他自己直接就坐到了沙發上,然後指了一下旁邊。
「謝謝。」莫雷爾上尉心領神會,直接就坐到了夏爾所指示的位置上。
不過,雖然坐了下來,但是他的坐姿仍舊十分筆挺,充滿了軍人式的剛毅氣息,不過同時卻也顯示出了他內心還有一些緊張。
為了讓兩個人接下來的合作更加順暢,夏爾需要消除對方的緊張感,而對他來說這並不是什麼難題。
「在爺爺面前您一定很拘束吧?」夏爾微笑着問,「其實我也挺怕他的,他在家裏也很威風。」
「還好,元帥並不是一個苛刻的人。」莫雷爾上尉連忙給老元帥說好話,「當然,先生,您知道的,他畢竟是個元帥啊,我離他的軍階差了無數個等級,我必須給予他足夠的尊重。」
「其實他的嚴厲只是為了更好的完成工作而已,他絕對不是一個喜歡濫發淫威的人,也絕對不會輕易去為難別人。」夏爾輕聲回答,「對了,您直接叫我的名字吧,我不太習慣被一個年長於自己的軍人這麼恭敬地對待,這讓我很不自在。」
「啊,抱歉……呃……可是……」夏爾的要求,似乎讓莫雷爾上尉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掙扎了片刻之後,他還是松垮了下來,「好的,夏爾。」
還真是個直腸子啊,看來是那種比較容易操控的類型——夏爾在心裏做了判斷。
那就好辦了。
就在這時候,被夏爾吩咐過的僕人,將咖啡端了上來,熱氣騰騰的杯子擺在了他們的面前,更加貼近了他們的距離。
夏爾隨手拿起一杯咖啡,輕輕吹拂着,然後抬起頭來看着莫雷爾上尉。
「上尉,我知道你現在心裏很疑惑,你不知道你現在要執行的任務到底是什麼,但是你不用擔心,我會慢慢地解釋給您聽的。」吹了幾下之後,他慢慢地將杯子湊到了嘴唇邊,然後輕輕地抿了一口,感受着熱氣騰騰的苦澀汁液侵入到舌苔上的感覺。「首先,有一點我必須向您明確——這真的不是什麼普普通通的任務,而是有關於國家安全和帝國政府安危的重要事件,我的意思是,為了達成任務,您必須和承諾的那樣,聽從我的指派,並且拿出您的全部本事來幫助我,這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帝國和陛下。」
「重要事件……」在夏爾鄭重其事的告誡之後,莫雷爾上尉睜大了眼睛,身體也不自覺地往前傾,顯然已經被夏爾說動了。「到底是什麼樣的任務呢?」
說實話,雖然元帥剛才說得那麼鄭重,但是莫雷爾上尉還是有些擔心,害怕自己只是被叫過來幫紈絝少爺度過無聊的日常,所謂任務說到底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陪小孩子過家家而已。
如果是這樣,那就太有損於軍人的尊嚴了,哪怕可以討好元帥,莫雷爾上尉心裏也不會覺得高興。
但是在近距離接觸之後,上尉發現這個少年人雖則年輕,但是並沒有多少紈絝氣息,相反十分隨和,看上去是個靠譜的人。
所以「重要事件」這兩個詞,就真的具有分量,值得認真對待了。
不過他心裏還是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重要人物,需要由一個少年人去執行?國家這麼心大嗎?
而另一方面,一直觀察着上尉反應的夏爾,此時也定下了心來。
好了,扯大旗拉虎皮已經有效果了,那麼接下來就該步入正題了。
「您聽說過基督山伯爵嗎?」夏爾低聲問。
「基督山伯爵?」莫雷爾上尉茫然地重複了這幾個詞,然後搖了搖頭,「抱歉,沒有聽說過。」
看來,他之前一直在外地從軍服役,來巴黎不久,而且跟社交界沒有什麼交集,所以根本沒有聽說過基督山伯爵這個名號。
夏爾並不失望,他覺得這樣正好。
「看來您的消息還是比較閉塞啊……」他又喝下了一口咖啡,「這位基督山伯爵,就是最近來到巴黎的一位國外富豪,傳言他非常有錢,富可敵國,他一來到巴黎,就揮金如土,大把撒錢,所以成為了社交界的明星,人人都在談論他。」
「哦……我明白了。」莫雷爾上尉點了點頭。「他有什麼問題嗎?」
「他大有問題。」夏爾微微冷笑了起來,「有十分確切的證據證明,在光鮮亮麗的外表之下,這位外國的伯爵背景充滿了黑暗。他是一個大型犯罪集團的首領,他就是依靠這個犯罪集團積攢起他的財富的。並且,他還將一些罪行累累的盜匪暗地裏偷渡到了法國來,此時此刻他身邊充斥着亡命之徒,如果他希望的話,他很輕鬆就能夠在巴黎製造一場腥風血雨——」
「原來如此!」莫雷爾上尉倒吸了一口冷氣,「那為什麼警察不把他們抓起來呢?」
他的言下之意也很明白——這麼危險的人物,為什麼帝國政府不處理,反而要交給來夏爾這樣一個少年人來處理呢?
「這樣的人雖然危險,但是帝國偶爾也會需要這種人——」夏爾有意拖長了聲音,「他現在在和帝國政府合作,要在外國進行一項計劃。所以非但我們現在不能拘捕他,反而不得不將他待為上賓。」
「原來如此。」上尉總算明白了事態,「帝國政府現在需要和他合作,但是又不希望他鬧出事端來,所以要暗地裏監控他,對嗎?」
「您說對了一半。」夏爾微微笑着,「我們是要監控他,但是要監控他的不是帝國政府,而是……」
他用食指向天花板上指了一下。
莫雷爾上尉一開始還不太理解,不過很快就明白了過來。
「……陛下?!」
「是的,就是他。」夏爾印證了對方的猜想,「您知道的,基督山伯爵非常有錢,所以陛下擔心他在私底下和某些政府高官有所勾結,於是就決定讓信任的人去監視伯爵。……您恐怕不知道,我雖然年輕,但是在陛下身邊隨侍已經幾年了,也算是得到陛下的信任吧。陛下決定讓人去監控他的時候,他挑選了我。」
「我明白了。」莫雷爾上尉又點了點頭。
他看向夏爾的目光,不期然間多了幾分艷羨。
他奮鬥了這麼多年,在北非出生入死,最後才被調到了近衛軍,有幸去接近陛下,然而面前的這個少年,什麼功業都沒有卻已經在陛下面前呆了幾年,蒙受陛下的信任,人跟人的差距就是這樣讓人無話可說。
但是很快,上尉就將這些雜念給撥開了,現在想這些毫無意義。
他堅信,雖然自己的路比其他人艱難,但是只要自己繼續走下去,憑藉自己的勇敢,誠摯和堅韌,他一定可以走到一個充滿榮耀的位置上。
「這個危險人物,絕對不是可以輕鬆對付的,所以我將我的難處告訴了我的爺爺,而他也決定幫助我。」夏爾做了最後的陳詞,「我讓他推薦精英來幫我,莫雷爾上尉,您就是他挑選出來的精英,我爺爺說您同時具備勇敢和智謀,足以應付最為危險的事態,是難得的人才。所以我接下來就希望能夠得到您的全力幫助了。」
「您……您真是過獎了,我哪裏算什麼人才,只是一介武夫而已。」被夏爾這麼一夸,莫雷爾上尉的臉上有些掛不下去了,連忙尷尬地擺手。
接着,他又收斂了表情,重新變得嚴肅了起來,「但是您放心,既然您執行的陛下所指派的重要任務,那麼我將盡我所能為您效勞,這是我作為帝國軍人的義務,您不必顧忌我的想法,請按照您的思路對我下令吧,我會毫無保留地執行的。」
「很好,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看到了上尉如此熱忱的樣子,夏爾笑得十分開懷,將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
某種程度上,他說的都是真話,但是只要選擇說真話的節奏,就可以輕易地誤導別人,
最重要的問題解決了,現在是兩個人拉近私人關係的時候了。
「對了,莫雷爾上尉,您是哪裏人?」
「我是馬賽人。」上尉馬上回答。
啊?又是馬賽啊?
夏爾差點把口中的咖啡全部吐了出來,好不容易才重新控制住了自己。
不過他奇怪的臉色還是被上尉所注意到了。
「怎麼,夏爾,馬賽有什麼奇怪的嗎?」
「不,沒什麼,我只是想起了一些認識的人而已。」夏爾咽下去了咖啡,然後回答對方。「對了,您聽說過布沙尼神父嗎?」
夏爾沒想到這個問題,倒是觸動了上尉的神經。
「布沙尼神父……您也聽說過嗎?」他睜大了眼睛看着夏爾。
「怎麼?您和神父有過來往?」夏爾連忙問。
「這個……說起來話就有點長了……」莫雷爾上尉面露難色。
「我就喜歡聽長故事,您告訴我吧。」夏爾堅持着問。
「好吧,其實就是一些陳年舊事而已……」上尉苦笑了一下,「不瞞您說,我們一家原本在馬賽是做船東的——從我祖父到我父親,他們都幹這一行。原本一切都還不錯,但是在十幾年前,突然我父親不知道交了什麼霉運,好幾艘船都在海上沉沒了,公司的賬目虧空越來越大,眼看就要還不起從票號借的錢了。我父親心急如焚,到處去借錢維持,但是霉運仍舊繼續,他最後一艘船也在海上沉沒了……我父親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一病不起,最後死去。」
說到這裏的時候,莫雷爾上尉停頓了一下,眼角當中出現了些許淚光。「這是我們家族最為黯淡的時刻,雖然父親死了,但是公司的債還在,債主們繼續找我催債,我們那時候哪裏有錢?不瞞您說,那時候我也準備隨父親而去了,我不想看到我們家族的名譽就此完結。」
夏爾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後,您被人救了?」
「是的,被人救了,準確來說就是布沙尼神父。」莫雷爾上尉回答,「我當時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是有一天我發現那些債主們都不來催債了,然後我去打聽,才發現有個叫布沙尼神父的人替我們家還了款,而且甚至沒有保留我們的期票和借據。我現在仍舊不知道他這麼慷慨的理由是什麼,但是我可以肯定地說,這是聖人一般的舉動,我和我的家人會永世感激他的善舉的。」
這就讓人麻煩了啊。夏爾心想。
布沙尼神父,也就是基督山伯爵,為什麼要替莫雷爾一家人還債,而且還不圖任何回報?
莫雷爾是馬賽人,愛德蒙-唐泰斯也是馬賽人,他們之間必然是有關係。
按照孔澤所提供的材料上說,愛德蒙-唐泰斯在被送進伊芙堡監獄之前,是一個海員。
那麼,莫非他就是在莫雷爾一家手上幹活?
這個世界,還真是巧合得讓人不可思議啊……夏爾定定地看着莫雷爾上尉。
爺爺給他挑護衛,結果還真就挑到了基督山伯爵的故人!
該說這是運氣太好,還是運氣太差呢?
「夏爾?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也許是感覺到了夏爾的視線有些奇怪,莫雷爾上尉連忙問。
基督山伯爵就是布沙尼神父。
沒有必要向莫雷爾上尉點破這一切了。
但是,該不該賭一把,繼續信任這位上尉呢?也許讓一位故人來對付基督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理解您對布沙尼神父的感激之情,上尉。」打定主意之後,夏爾十分鄭重地看着上尉,緩緩地問對方,「但是我想要問您一個問題。」
「什麼?」上尉有些不明所以。
「您是怎麼看待私恩和公義的?」夏爾從容地問,「如果布沙尼神父被證明是祖國的敵人,您會因為他對您的恩惠而徇私嗎?您敢於對他使用制裁的武器嗎?」
「……布沙尼神父……會對法國不利?!」莫雷爾上尉大為驚詫,「這不可能吧?這是個好人啊!?」
「我是說如果——」夏爾又強調了一遍,「如果這樣的話,您會怎麼處理?」
上尉沉默了。
「他救過我的命,甚至我全家人的命。」過了許久之後,他悶聲回答,「所以如果能夠避免傷害他的話,我會去避免的。但是如果他真的威脅到了帝國,那麼,我會負起一個帝國軍人應盡的責任來。從我的父親開始,我們已經效忠拿破崙半個世紀了,我們不能違背我們的信仰,哪怕是對恩人。」
看得出來,他很痛苦。
「很好,莫雷爾上尉,我相信您的承諾。」夏爾笑着點了點頭,「您不用擔心,事情沒有糟糕到那個地步,至少我們現在不必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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