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過於惹有心人的注視,夏爾和卡里昂的私下聊天很快就結束了,然後他們兩個從不同的方向離開了這一片小小的角落,就當做什麼也沒有生一樣。??
在得到了卡里昂的解釋之後,夏爾總算弄清楚了皇后陛下最近神思不屬的原因。
正如卡里昂所言,其實這種事也是十分常見的從古以來,絕大多數法國君主都喜歡縱情聲色,和情婦們風流快活,更何況是一向就十分放縱自己的拿破崙三世陛下?
實際上陛下能夠在結婚一年之後才舊態復萌,已經是很給皇后陛下情分了。
當然,夏爾可以這麼想,但是皇后陛下未必會這麼想得開,處在她的立場上,她會看到什麼呢?
因為一個國家政治的動亂,某天突然有人跑到自己家來,宣稱想要讓自己當法國的皇后,而那時候自己只是一個年僅十九歲的女子,對世事都懵然無知,不管事前有多少憂慮,皇后這個字眼對她來說還是意味着無比的榮耀,也意味着光大自己這個曾經困頓一時的王族的最好機會。
來到法國的初期,她也確實得到了這些東西,皇帝陛下十分寵愛她,給予了他能夠給的一切榮典,而且整個帝國都在仰望着她,鮮花和讚頌幾乎將她淹沒,足以沖走之前心中的那些憂慮和不安。
然而,五光十色的夢境,終歸還是有回到現實的那一天。一年後她才現,原來這段婚姻、這個皇后的頭銜,並不只意味着榮耀,還意味着痛苦和忍耐。
然後,他又重新抬起頭來,看了看台上端坐在座位上的皇后陛下,她依舊是那麼年輕美麗,除了略帶勉強的笑容,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人相信她此時心裏的苦痛。
哼,人總是會慢慢長大的嘛,孩子。夏爾不帶惡意地想。
就在這時,皇帝陛下已經為第一場賽馬的冠軍頒了獎,然後和他一起享受了全場的歡呼,等到熱烈的氣氛慢慢消退之後,他才和自己的侍從們重新回到了高台上,而這時候夏爾和卡里昂都已經回到了這裏。
接下來還有幾場賽馬,人們的情緒已經重新被再度向起跑點聚集的賽馬和騎手們所點燃,不過皇帝陛下顯然已經不再投入於這個遊戲當中了,他開始左顧右盼地和身邊的人們聊天,而這時候,俄國大使利特溫斯基伯爵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跟前。
不過這次和剛才不一樣,也許是考慮到現在已經處在眾目睽睽之下的緣故,大使不再使用剛才那種尖銳的言辭去批評英國人或者別的什麼人,而是以毫無破綻的外交辭令迎合着皇帝陛下,進行着普通的聊天。
而這時候,皇后陛下也已經坐到了皇帝陛下的旁邊,所以也成為了大使先生所着重討好的人,他一直都有意想要恭維皇后陛下,通過這種方式在她的心裏建立自己的良好印象。
這當然是很平常的外交技巧,幾乎每個外交官有條件的時候都想嘗試一下夫人路線,因為這樣通常都會事半功倍。
不過,雖然這位大使已經十分努力地想要討好皇后,而且確實談天說地的時候也說得十分有趣,不過皇后陛下明顯還是興致不高,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大使說着。
這下任誰都能看得出來皇后陛下不高興了,大使身為察言觀色的老手,自然也慢慢地不再和皇后陛下搭話,而皇帝陛下則顯然有些尷尬。
他微微側身,湊到了皇后陛下的耳邊了幾句話,而皇后陛下先是僵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又恢復了正常,然後以友好得多的態度和大使攀談了起來。雖然這種轉變誰都看得明白有些問題,可是大家都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生一樣,繼續其樂融融地聊着天。
到了中午時分,午餐會終於開始了。
因為今天在場的人很多,所以大家選擇在花園當中進餐。
因為事前的佈置,現在花園裏面被臨時搭建了一些涼棚,點綴在花叢和樹木之間,倒也有幾分意趣。
皇帝陛下和皇后陛下自然是當仁不讓的主角,他們在宴會當中也端坐在了一起,雖然都是面帶笑容,但是經過剛才的一幕幕之後,總讓人覺得相互之間不是那麼協調,不過也沒有人打算深究這個問題。
與平常的宮廷宴會相比,今天楓丹白露花園當中的午餐,多了很多野味,這都是從附近的山野裏面直接打到的,然後經過廚師的精心烹調被送上了餐桌,這些美味珍饈讓來訪的客人們都十分滿意。
身為特地來到這裏的外國公使,利特溫斯基伯爵被安排到了離兩位陛下很近的地方,而他的身份也被在場的人們所確認,有些外國外交官則在暗自揣摩,俄國公使被賜予這樣的禮遇,到底意味着什麼,是否會預示着俄國和法國兩個強國要改弦更張,走向友好,還是那位精於陰謀的皇帝陛下的又一個障眼法而已?
不管這些人心裏怎麼想,皇帝陛下已經通過這種方式實現了他的目標他已經讓俄國公使受寵若驚,並且使他相信,自己真心有意於讓兩個帝國重修舊好。
法蘭西帝國的友誼,原本對俄羅斯帝國來說並不是最為重要的東西,不過在現在這個時間點,俄羅斯帝國在歐洲大6上面臨前所未有的孤立狀態,那麼這種友誼就顯得彌足珍貴了,至少可以讓俄國人最害怕的情況不至於生。
雖然現在對法國皇帝逢迎奉承有些讓人屈尊,但是這畢竟是暫時的,等到俄國度過了這個難關並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那時候就該是法國人要有求於俄國了。
帶着這種頗為自得的心情,大使並沒有因為皇后陛下對自己的怠慢而不悅,反而很愉快地度過了這個皇家宴會。
等到宴會結束之後,他現那位特雷維爾大臣跑到了皇帝陛下身邊,於是他就坐在原位,等待皇帝陛下宣召自己從剛才皇帝陛下對他的態度來看,他相信皇帝陛下不會拒絕他的單獨求見。
果然,很快,一位穿着禮服的侍從官就來到了他的面前,然後用十分純熟的禮節性的笑容看着他。
「大使先生,皇帝陛下請您和他敘談一下,請問您有時間嗎?」
大使昂挺胸,然後以同樣的笑容看着對方,「我十分榮幸能夠受到陛下的接見。」
「那麼就請跟我來吧,先生。」這位侍從微微躬了躬身,然後轉身為大使帶路。
在楓丹白露的宮室裏面穿行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們來到了過去的國王起居的房間,而這時候大使現皇帝陛下已經在等着他了,就連那位特雷維爾大臣閣下也在這裏。
「大使先生,午餐您覺得如何?」他一進來,皇帝便就笑着沖他問。
這種問題也是為了拉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讓對話顯得不那么正式。
「我感覺很好,陛下,菜餚都很好吃。」大使當然也知情知趣,馬上回答,「所以我借着這個機會飽餐了一頓。」
「哦,那就好。希望這能夠給您帶來一個愉快的回憶。」皇帝陛下點了點頭,「您不用拘束,這裏只有我們幾個人,您可以暢所欲言。」
「我十分感謝您給我這樣的禮遇,這也讓我對兩國之間的未來頓時充滿了信心。」大使馬上就把話題往他希望的地方引了,「而這種未來,對歐洲來說是至關重要的。」
「如果您持這種看法的話,那麼我得說我很同意……」皇帝陛下還是頗有保留地看着他,「不過我想這種事情用語言是沒有來表達是沒有用的,友好,應該是一種實際行動的表現。」
「我也同意您的看法,真正的友好需要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而我們的沙皇陛下就想要向您提供這樣的實際證明。」大使突然有些詭譎的笑了。「如果您願意接受沙皇陛下給您帶來的善意的話,那麼您所希望的一切行動上的證明都將會出現。」
聽到他這麼說,皇帝陛下和夏爾互相對視了一眼。
「那麼沙皇想要用什麼行動來證明?」片刻之後,皇帝陛下再問。
「沙皇陛下十分理解您對法國地位的追求,他也很願意看到法國走到它應該呆的位置上,維護歐洲的和平,所以他願意支持您對此的一切努力,也願意在您和某個……或者某些國家生衝突的時候,保持善意的中立。」
頓了一頓之後,大使眼見已經提起了對方的興趣,於是馬上補充了一句,「如果您願意的話,沙皇陛下認為兩國甚至可以締結一項秘密條約,彼此承認對方的行動自由並且保證互不干涉,如果您希望的話,我們還可以做出某些貿易上的讓步,讓法國的商界人士可以到俄國投資,讓兩國之間光輝的紐帶可以變得更加牢固。」
「哦……!」在皇帝陛下的注視之下,大使將沙皇給出的善意條件一項項地說了出來,也如同他們所希望的那樣勾起了皇帝陛下的興趣。
「我可不可以這麼認為如果我們兩國走向友好的話,法國之後在歐洲的任何行動,俄國都將保持善意中立,決不參與到反對法國的行動當中來?」也許是不放心,皇帝陛下再強調一遍,「任何行動?」
「任何行動。」大使挺直了腰杆,然後再度做出了保證。
路易-波拿巴上台之後,人人都知道他想要追隨伯父的足跡在歐洲也干出一番大事業來,而大使的這個提議無異於表示俄國不會阻止他這麼做這無異於讓他的路上少了一個莫大的障礙,讓他可以不用再恐懼走向伯父的下場。
想來皇帝陛下會對此十分滿意的。
果然,在他這麼保證了之後,皇帝陛下陷入到了長時間沉吟當中。
「一般來說,如果有人給了我一樣好東西,通常就意味着他想要從我這裏得到同樣的好東西……」最後,他終於打破了寂靜,「那麼,我想知道,沙皇陛下想要從我這裏得到什麼?」
「除了法國的善意之外,我們別無所需。」大使笑着再重複了一遍,「我們不需要法國的一兵一卒,只需要他們留在兵營裏面。」
「也就是說,俄國只要我們友善中立,然後就同意我們自行其是?」皇帝陛下當然聽得懂對方隱含的意思了,「那麼你們俄國人到底想要做什麼?」
「請您放心,我們絕對沒有任何惡意。」大使壓低了聲音,然後以一種頗為激昂的態度說,「我們只想要要與基督徒們幾個世紀以來最邪惡、最狠毒、最兇殘、最應該消失的敵人搏鬥,我們要為上帝增光添彩,完成祂賜給俄羅斯人的使命。是的,奧斯曼人必須被永遠打翻在地,這樣它才能為數百年來它對歐洲所做的一切邪惡勾當贖罪……而俄羅斯人將讓他們萬劫不復。」
如同大使所預料的那樣,對面的君臣兩人又陷入到了寂靜當中,因為他的這番話,無異於表明了俄國對土耳其人的戰爭已經無可避免了,而且這次的決心很大,不獲得某種意義上的完全勝利的話是絕對不會收兵的。
「這樣的偉大事業,我想我們會贏得每一個基督徒的歡呼,除了那個陰暗的島國之外,」片刻之後,大使重新開口了,「那個島國,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無惡不作,恨不得我們永遠活在貧困和殘殺當中,他們不願意我們為基督徒的偉大事業而戰,只因為他們嫉恨我們,而您……陛下,我懇請您不要被他們所蒙蔽,接受我們俄羅斯人的友誼,讓歐洲能夠擺脫這些英國人的邪惡影響,走上和平與繁榮的道路。」
皇帝陛下還是沒有回答,不過大使並不驚奇,他剛才說的話確實十分聳動,對方不猶豫不考慮才是奇怪。
現在俄國已經箭在弦上,但是卻又十分懼怕歐洲人聯合起來反對他們,因此必須想盡辦法分化西歐列強,只要法國人作壁上觀,那麼英國人就算怒不可遏,也未必有辦法能夠阻擋俄國。
「如果法國默許俄國人自行其是,那麼法國也可以得到俄國人的保證?」也許是最後意動了,皇帝陛下再次追問。
「您可以做任何事情,向您的任何鄰國提出應有的要求,俄國絕對不會干擾您。」大使毫不猶豫地跟皇帝陛下保證,「我就是帶着這樣的使命而來的,如果您願意的話,我有全權可以和您簽訂這樣的君子協定。」
「俄國的官員們會反對沙皇的這個決定嗎?」皇帝還是有些不放心,「據我所知還有很多人對我們有成見。」
「沙皇的意志是絕對的,俄羅斯沒人可以違抗!像英國王家那樣做一個小心翼翼的君主,耐着性子討好每個下議院的瘋子和騙子,仰承議會和內閣的鼻息,裝成一群時髦的紳士,也真虧他們拉得下的臉來!這些紳士,毫無道德可言,只有一派虛偽和胡言,他們在全世界殺人放火,卻喜歡在我們面前裝作道貌岸然,真是豈有此理!」一邊譏諷,伯爵的臉上也一邊露出了嘲諷的笑,看上去對英國王室的做派頗為不屑。「而我們的沙皇陛下,他是上帝任命的君主,他擁有神聖的權力並且不受任何人的約束,他可以以自己來作為擔保,讓兩國的友誼長期維持下去……而您,陛下,您也一樣,您是上帝為法國選擇的君主,擁有絕對的權力。」
接着,他抬起頭來,十分熱切地看着皇帝,「現在,您可以使用您的權力,為上帝服務,為基督徒的榮譽增光添彩,也為您的子民造福……俄國人絕對支持您,陛下。」(未完待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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