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鐘走到了倒數第二個刻度的時候,夏爾終於結束了他今天的晚宴。
因為還在居喪期間,所以特雷維爾夫人夫婦並沒有安排什麼特別的娛樂活動,但是他們在口腹上面給了這群大使以補償,這些多數在外國已經呆了多年的大使們,在飽嘗了夏爾提供的飲宴之後,心裏都生出了一種不虛此行的感覺。
「要為未來的皇帝陛下找個配得上姓氏的皇后」這個任務,也藉由他的閒話,鮮明地傳達到了這群大使的耳朵裏面。
至於他們到底有多熱衷於這個任務,那就得兩說了。
不過,在大使們紛紛告辭的時候,法國駐奧地利大使德-埃洛蒙伯爵卻被特雷維爾先生給暗地裏留了下來。
此時天色已晚,於是僕人將這位大使從花園的涼棚下帶到了宅邸的小客廳當中。
一進門,這位伯爵就同時被特雷維爾夫婦的視線給盯上了。
好傢夥!
在這一瞬間,他忽然有一種被豹子和獅子同時盯上了的感覺,背後也微微有些發涼。
一群人飲宴的時候,他還沒有感覺到這種壓力,但是當不得不獨自面對這對夫婦的時候,他發現這對夫婦真的都十分不好惹。
特雷維爾家族,真的個個自命不凡啊!他在心中暗想。
就在他心裏微微有些發毛的時候,夏爾-德-特雷維爾、未來的皇帝陛下最為倚重的助手突然展露出了一個如同春風一般的笑容,然後禮節備至地朝他躬了躬身。
「大使先生,我剛才對您的態度有些粗暴,非常抱歉,請您諒解我,我並不是有心針對您。」
「這沒關係。先生。」伯爵連忙也朝夏爾躬了躬身,「是我一直在多嘴,打亂了您的談話。應該您諒解我才對。」
「夏爾,我平常就一直在說你。你脾氣太急了,一急就愛說錯話!」就在這時,旁邊的特雷維爾夫人推了推丈夫的手,「你凶了別人以後再跟人說抱歉,難道有一開始就對人恭恭敬敬那麼好嗎?」
這位夫人真的長得很好看,亮麗的金髮盤了一個髮髻之後披散在兩肩,因為保養得十分得當,皮膚也十分光潔滋潤。同時,因為懷孕已經有了數月,她的腹部已經微微隆起,因此臉上還能看出一些母親的光輝來。雖然因為居喪,她只穿了黑色的衣裙,但是仍舊漂亮得驚人。
這樣美麗的夫人,在社交界天然就是有特權的,既然她都如此說了,那伯爵心裏即使有些芥蒂,也不得不放下了。
「夫人。請您相信,我真的一點也沒有怨懟的意思,能夠得到如您這般美麗的夫人的接待。我只能感到萬分榮幸。」
「您還真是會說話呢……」夏洛特禁不住笑了起來,「外交家們果然個個都是風度翩翩啊!」
「畢竟我們吃的就是這碗飯。」大使聳了聳肩,然後陪着笑了起來。
一邊笑,他一邊揣測着這對夫婦將自己單獨留下來的目的這對夫婦肯定不會只是為了想要跟自己道歉而把自己留下來的。
「伯爵,我很好奇,您在維也納呆得感覺怎麼樣?」就在他在沉吟的時候,夫人又開口詢問了,「我聽說那裏是個美極了的城市,而且人們富於教養。也喜愛藝術。」
怎麼問我這個?這是打算把我調離維也納嗎?大使心裏閃過了一絲疑惑。
但是儘管疑惑,問題不能不回答。
「是的。夫人,那確實是一個美極了的城市。不過當然比不上巴黎多。」大使頗為謹慎地回答,「那裏有不少美麗的宮殿,也有不少風雅之士,不過當然也有更多不懂風雅的人。它並不完全像《藍色的多瑙河》那樣美,然而依舊是個極好的地方。」
「哈哈,聽到您這麼描述,我倒對它挺嚮往的啦!」夏洛特笑出了聲來,「真希望有機會能去那兒看看!」
「我相信您很快就有機會的,夫人。」大使再度躬了躬身,「如果那時候我還在的話,我十分樂意能夠為您伴遊,讓您有機會細細體味那座古老而又美麗的城市。」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麼。
難道……波拿巴這次還沒有長記性,還想着要與哈布斯堡的人聯姻?
天哪,天哪,現在的法國,可沒有拿破崙皇帝屢次擊敗時的強勢,這時候真要去找哈布斯堡的話,天知道會被羞辱成什麼樣!波拿巴不怕自己丟臉,我倒還怕呢!
大使心裏有些惴惴不安起來。
「對了,您覺得弗朗茨-約瑟夫皇帝怎麼樣?」就在這時,夏爾突然發問了。
「他才登基不久,我沒有辦法對他做出一個十分完整的判斷。」大使先給了自己一個鋪墊,免得說出的話不合對方心意,「不過,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認為他是一個意志堅強、學識過人而且富有仁慈和熱忱的君王,他的精力十分充沛,並且樂於用自己的熱忱來服務國家。」
「也就是說,他是一個不錯的國王咯?」夏洛特插言了,「我聽說他還長得挺俊美的?」
女人倒是喜歡關注這種問題啊……
「是的,夫人,他是一個十分俊秀的青年人,配得上哈布斯堡的血統。」大使恭敬地回答。
「那麼他今年已經二十一歲了吧?難道奧地利的重臣們,沒有考慮給他娶親嗎?這個年紀還未婚的皇帝可不多見。」夏洛特仍舊好像對那位年輕的皇帝有些好奇。
「是的,他們當然考慮了,事實上在奧地利有不少關於這件事的傳言……」大使故作高深地停頓了一下,「目前大家都在猜測,他屬意於他如今年僅15歲的表妹,也就是巴伐利亞公爵的小女兒伊麗莎白。」
「15歲!?」夏洛特有些吃驚。
「哦,當然不會現在就娶她了,他們的意思是過幾年。等她長成了就成婚。」大使笑着回答。
「那這樣說來,這位公爵小姐挺漂亮的咯?」夏爾笑着問。「我們可愛的皇帝陛下,為了他專門還願意等上幾年。」
其實他當然是明知故問了。
「是的。聽說相當的美麗。」大使連忙回答,「所以。皇帝陛下寧可等上幾年,寧可拋開等級上的差距,也堅持要迎娶她。」
【茜茜公主的父親雖然是王族,但是他只算是個遠房的旁支子弟,理論上來說是當不起真正的公主稱號的。也因為這個原因,在和弗朗茨-約瑟夫皇帝結婚之後,其實她在講究階級和門第的奧地利宮廷其實並不太受尊敬。】
「我感覺您又多給了我一個早點兒去奧地利的理由啦!」夏洛特滿懷熱情地回答,「我倒想趁着可愛的皇帝陛下還沒有結婚的時候看看他。」
「就算看到他。你也已經是個有夫之婦了,夏洛特。」夏爾頗為遺憾地說。
「要你管!」夏洛特馬上回敬,「世上總有人要比你優秀得多,就算看看也好。」
在夫婦兩個互相拌嘴的時候,大使卻感覺有些如坐針氈。
「先生……先生,容我問句」又猶豫了片刻之後,大使終於按捺不住了,「皇帝陛下是否想要再次同哈布斯堡聯姻?」
他的這個問題,立刻就讓夫婦兩個恢復了寂靜。
這夫婦兩個,視線再次集中到了他的身上。這眼神,讓大使覺得自己好像是在課堂上說了什麼傻話的學生一樣。
「先生……抱歉,我只是隨口一問而已……」大使有些局促不安地縮了縮身子。
「再和哈布斯堡聯姻一次?不。先生,您想多了。」夏爾突然大笑了出來,「姑且不說他們肯不肯,就算他們肯,我們還不敢呢!嚇!看看歷史吧,娶了哈布斯堡女人的法國君主,什麼時候有過好下場了?路易十三、路易十六,還有我們可憐的皇帝陛下,他們中的哪個都因為夫人倒了大霉。您放心,我們的皇帝陛下是不會再犯這種錯誤的。他不會再尋求同哈布斯堡聯姻了,絕對不會。當然。如果您到時候有什麼特別的人選,您也可以到時候跟我們推薦一下,我是會考慮的。」
聽到了夏爾的如此保證之後,大使總算鬆了口氣,免除了自己的最大擔憂。
然而,特雷維爾夫婦這次沒有再說話了,而是靜靜地打量着他,好像是在等待着他說什麼似的。
你還沒有會意嗎?他們的眼睛好像在問。
又是一陣長期的沉默。
大使終於忍不住了。
「所以,您……和您的夫人,真的只是想要讓我……讓我去安排一次對奧地利的訪問嗎?」大使的語氣十分遲疑。
「如果可以的話,儘快,我希望在秋天就能夠讓這次訪問成行。」夏爾給了對方一個鼓勵的眼神,「先生,我知道這個任務有些麻煩,不過我想您是能夠做到的請您相信,特雷維爾家族會回報每一個幫助了它的人。」
「就連夫人也要去嗎?」大使更加疑惑了。
他明顯地發現,特雷維爾夫人已經具有明顯的懷孕特徵了,兩三個月後只會更加行動不便這真的是一個利於旅行的時候嗎?
或者說,弗朗茨-約瑟夫陛下真的具有這種魅力,以至於這位夫人一定要趁着時間去見他嗎?
大使是不太相信的。
但是這對夫婦為什麼要搞成這樣?他仍舊找不出頭緒來。
「先生,我對奧地利的風光一直都十分傾慕,真的很想過去參觀一趟。碰巧現在我丈夫得到了這個職位,它能給我一個享受奧國的最高禮遇的機會……」夏洛特盯着大使,無意中用起了她在娘家時習慣了的頤指氣使的語氣,「您也知道的,政治變化一直風雲不定,一年之後誰也說不準我丈夫還在不在這個位置呢!所以,我不想丟掉這個享受皇室禮遇的機會,哪怕要忍受一點兒不便也心甘情願。大使先生,我想您是願意幫助我實現這個願望的吧?」
雖然這個理由看上去十分古怪,但是卻意外地符合一位從小就被慣壞了的貴婦人的性格,以至於大使都有些相信了。
當然,這只是有些相信而已,大使的心裏還是有些懷疑他們的目的,但是卻毫無頭緒。
「怎麼,您不願意幫這個忙嗎?」正當大使還在沉吟的時候,夏爾突然出言了,「先生,我們是十分通情達理的,如果您覺得這個要求十分無理、讓您十分難辦的話,那麼您盡可以拒絕,我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這就是明確無比的威脅了。
大使咕了一口口水。
雖然他不明白特雷維爾夫婦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但是特雷維爾夫婦給出的壓力,讓他難以給出推託或者拒絕的回答。
「好吧,先生,我想我是可以做到的,我在奧地利認識一些人,況且奧地利人對您本來也十分感興趣」大使停頓了一下,「我想,他們是會樂於安排這趟有些奇怪的訪問的……」
「不是安排,是邀請我。」夏爾着重地表示出了自己的意思。「而我,是在我夫人的要求下,不得已順路帶上了夫人。」
「好吧,他們將主動邀請您。」大使只好順從了夏爾的意志。
「謝謝您,閣下。」夏爾伸出了自己的手來,「您會知道的,與我為友是多麼好的一件事。」
……………………
時鐘已經來到了十二點了。
大使已經被僕人領走了,他直到最後也還是一頭霧水,沒有明白這對年輕夫婦的用意,儘管他做出了照辦的承諾。
現在,只剩下夫婦兩個人了,他們在空曠的房間當中安靜地站着,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好了,去休息下吧,夏洛特,你不能睡太晚,對孩子不好。」沉默了許久之後,夏爾嘆了口氣。「最近你需要好好休息,不然的話,遠行可不會那麼好受。」
而夏洛特則有些不安地打量着自己的丈夫,滿臉的歉意。
「夏爾,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那件事情沒有我想得那麼順利,我真的沒有想到,那邊居然態度會那麼堅決,居然硬是要求我們儘快籌款……」
「真希望你沒有因此懷疑過去那麼忠誠意義何在。」夏爾有些譏嘲地笑了起來。「怎麼樣?你這麼忠心耿耿,他們最後卻是這樣回報你。」
「我沒有懷疑過。這筆錢本來就是他們的,他們想要拿回去也沒什麼不行,理虧的是我們。是爸爸和菲利普的私心給我帶來了麻煩。我現在只是替他們解決麻煩而已!」夏洛特咬了咬嘴唇,「再說了,我只想見她臨死一面,這次她真是挺不住了……夏爾,真的對不起……」
夏洛特的告歉,讓夏爾心裏原本就不多的不滿,慢慢地煙消雲散了。
這畢竟是他的妻子啊,這麼多年了,她可是第一次以這種表情來央求他的諒解,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原諒的呢?遂了她的心意吧。
「沒什麼,反正我原本就計劃到各個大國那裏看一看,現在只是提前了一點而已,並沒有什麼大礙。」夏爾微微笑了笑,「我只是擔心你啊,洛洛特,你懷着身孕,還要千里迢迢……」
「我沒事,真的沒事的!」夏洛特為了讓丈夫安心,特意握緊了拳頭,「你不知道嗎?從小我的身體就康健得很,就算遠行一趟也沒關係,我挺得住的。夏爾,別擔心我……」
夏爾嘆了口氣,然後他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夫人隆起的肚腹。
這裏安睡着的小傢伙真是幸福,哪裏需要管人間的那些煩惱事呢?
「好吧,睡吧,洛洛特,我們會安排好一切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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