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一程 第205章
她自顧自的盛着手裏的湯，只遞過來的時候往我這邊看了一眼，忍俊不禁的看了一眼我旁邊的那個鬼，又把湯收了回去，與他寒暄道：「怎麼？這又是哪個硬茬茬，要勞煩您動手？」
帶我來的那隻鬼向前一步擋在我前面，恰好遮住了孟婆看過來的目光，然後才若無其事的拱了拱手，道：「婆婆你還是別看了，這小子是個狠角色，若是纏上了你該如何是好？」我震驚的看着那男子的背影，剛剛只是驚鴻一瞥，沒能看清全貌，但這孟婆起碼從表面上看，也只是個年方十八的姑娘，就算她在這世間的年齡算起來能當我祖宗，面對着那一張臉，我是無論如何都叫不出一聲『婆婆』。
然而擋在我前頭的這隻鬼叫的十分順口，語氣平淡聽不出絲毫不妥，那孟婆也是如此，聞言也只是笑笑：「你少拿我取笑，我至多當你的阿姊，婆婆卻是誇張了。」
我看着男子搖了搖頭，從善如流的改了口，喚了孟婆一聲阿姐，然後才道：「那我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了。」
孟婆笑了下，揮揮衣袖：「那你先走吧，常來玩。」
走過孟婆亭，便差不多快要到鬼門關了，於是我們在快要出門的地方停下來，他看了我一眼，半晌才掏出一塊石頭，黑暗處不大看的清楚，我正想再仔細認認的時候，他突然繃緊了身體，像是碰見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但不久又放鬆下來。
這一松一馳弄得我也緊張起來，但凝神注意了一下四周，又實在看不出什麼異常，便納悶道：「有事？」
他搖搖頭，不正面回答，只是飛快的將石頭塞我手裏，然後交代道：「今天是中元節，鬼門打開，有不少鬼會出去游轉，你趁亂出去，不會引起絲毫注意……這塊石頭你小心揣好了，你身邊有不少能人，他們應該知曉它的用途，走吧！」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覺得他此刻雖然語氣如常，但我沒來由的覺得他好像還是在緊張，或者說是亢奮。他好歹是我的救命恩人，無論如何我也該問一句，但想想自己的狀況，又深覺無奈——自己如今是泥菩薩過江，自身尚且難保，還是不去給人添麻煩了。
所以沉吟片刻，便拱手道別。卻在快要出鬼門關的時候，他突然又叫住了我，道了句：「等你重塑肉體後，我會上門收報酬的。」我「嗯」了一聲，有些沒反應過來他所說的報酬為何物，他嘖了聲，給我擺了個口型：「你的運勢。」
我瞭然的點點頭，回了句：「恭候。」他點點頭，轉身便走了。
我深吸了口氣，看了眼周圍，發覺自己此刻正站在一座莊園內，四周的擺設十分熟悉，若不出意料的話，我應該是在西華帝君的園子內，我哆嗦了下，張開手去打量那塊石頭，這石頭看着像是凡間傳說中的南紅瑪瑙，當然在其餘五界中並不稀奇，若是真心想要，倒也不難。除此之外，但我十分清楚這塊石頭絕非凡物，自我一張開手，我便感受到其中蘊含的磅礴的靈力，險些就沒拿穩。
四周靜悄悄的，偶爾有風聲刮過，掀起一圈落葉。看着這副景象，我便知曉西華帝君不在這裏，畢竟我在這裏小住過幾年，算是知曉西華帝君的一些怪癖，他不喜歡風聲，便起了陣罩住這整座莊子，讓風颳不進來，可如今風聲瑟瑟，莊子看上去竟有些荒廢了，但四周靈力充沛，想來西華帝君飛升成神，這地界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我打量了一圈，心念一動，便往寺廟飛去。歸心似箭，再加上怕樞哥哥他們傷心，此趟更是快了不少，不一會兒便到了山腳下。
剛打算摸黑飄上去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聲音響起來：「玉里，是你嗎？」
我一愣，抹了把臉看向那邊，這才發現所有人都站在那裏，四個人一個不少。出聲的那個是甘鈺姐，聲音顫抖，面上還掛着未乾的淚痕，其餘人並不像她一般狼狽，但我也從來沒見過他們這樣子，面上是顯而易見的激動，半晌，鈞姐姐又問了句：「你回來了嗎？玉里？」聲音里是從未有過的遲疑。
我這才如夢初醒，飛快的撲到鈞姐姐面前，伸手抱了抱她，但因為自己是一介鬼魂，根本碰不到她，想到這裏，我又有些窘迫，鈞姐姐卻展顏一笑，面上是前所未有的溫暖，可就是如此，鈞姐姐眼眶裏的淚根本就止不住，順着臉龐一點一點的落進脖子裏，還有些落在泥地里。
從認識她起，我好像就沒見過她哭，難免就有些不知所措，她一哭，我的心就跟被鈍刀割過似的，難受萬分，只得卸甲投降，連忙虛抱了下她，一邊安慰道：「好姐姐！哭什麼？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我沒事啊！姐姐莫哭了。「
反反覆覆的勸了幾句，也不知是哪戳中她笑點了，她噗呲一下的樂出了聲，別過頭道：「行了行了，我沒事，你去安慰安慰甘鈺和南無吧，他倆見你的魂魄突然消失，差點動手殺人。」
我訝異的回頭看了眼南無和甘鈺姐，他倆撇撇嘴，眼珠子轉了兩圈，卻硬是不往我這邊看，我當即笑了，但回頭看了眼鈞姐姐，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像是知曉我的為難處，輕聲笑了下，柔聲道：「你去吧，我這沒事了。」
面上是再正常不過了，但即便是說沒事的時候，她的頭卻依舊不肯轉過來看我。
我遲遲不肯鬆手，鈞姐姐便推了我一把，催我放開，就這一下子，我仿佛看到她紅了一圈的眼眶，一愣怔便放開了鈞姐姐，她正好趁着這會功夫，一個閃身便推開我的擁抱，留下一句：「先走一步。」便轉身離開了。
我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待到看不見他的時候，才轉過身來看向甘鈺姐和南無，一邊向他們抱過去，一邊笑道：「當真傷心了？」
南無倫我了我一拳，才重新回抱住我：「你真是，幸虧你沒事，否則這事真不能善了。」語氣陰森森的，聽着便不像是在開玩笑，我訕訕笑了兩下，隨口安慰了句：「淡定淡定。」心裏卻也不以為然，潛意識告訴我，我們和西華帝君總會有個了結，避是避不開的，我也沒想過避開。
南無白了我一眼，朝我丟了個眼神，示意我看甘鈺，這才發現她雖然沒哭出來，但一點也不比鈞姐姐要好多少，一雙眼睛紅的跟兔子一般。我無奈的笑了下，伸手去摸了下她的頭，她呆呆的看了我一眼，張開手可能想來抱我，後來又放下了手，低聲罵了句：「什麼呀！我以為你真的死了，衣冠冢都差些給你蓋好了。」
我愣了下，莫名有些愧疚：「抱歉，這次是我莽撞了。」
靜默一旁的樞哥哥終於開了口：「這次不關你的事，他已經成神，即便對上我也有一戰的實力，說實話……你還能活着，我特別意外。」樞哥哥歪頭看着我，眼底的暗芒一閃而過，讓我差些以為那只是錯覺，但隨着樞哥哥他慢慢恢復嚴肅的面容，我不由得縮了下脖子，試探的問了句：「哥哥？」
南無首先察覺氣氛不對，一個閃身站在了我前頭，沉聲道：「阿樞，玉里剛回來，有什麼事也得過明天再說。」甘鈺姐猶豫的看了眼樞哥哥，又回頭看了眼我，最後還是默默的站在了南無旁邊，面色堅定的看向樞哥哥。
樞哥哥先是沉默了下，後來不知怎麼地又笑了出來，有些啼笑皆非的意思：「瘋了？你們覺得我會對他做什麼？」他一把扯開南無和甘鈺，最後直直的站在我面前，低下頭與我平視道：「小玉，因果循環自有定數，我不知你是如何撿回了這條命，但是……」樞哥哥斟酌了下，好像在猶豫該怎麼說。
南無便沒這些顧慮，大大咧咧的說了句：「自性自在，不昧因果……阿樞你是佛家人，為何唯獨這點看不清。」
樞哥哥嘆口氣，道：「不是……玉里之前的肉身已毀，只余殘魂，剛剛連魂魄都消散了，現在卻又全須全尾的回來……你這算是逆天而行，其中肯定牽扯着無數天機因果，背着因果活着，你絕對想像不到……那有多糟糕。」
我張了張嘴巴，直覺樞哥哥說這話的時候心情不是特別好，因此沒有多問，抓了抓手裏的那塊石頭，低聲道：「回去吧，我有點事……想跟你們說。」
樞哥哥看了我一眼，見我面色不對，便沒多問什麼，跟着我一塊往寺廟裏走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