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大變革
放在桌子上的白鹿幣看起來還是很精美的。
藍色的浪濤紋理上方,寫着大大的『富載傳家』四個篆字。
這東西可能就是世界上最早的傳銷品。
只不過,獲利的人只有劉徹一個人罷了。
他放出白鹿幣,然後又通過受賄的方式收回,就這一點來看,雲琅還是非常佩服劉徹的。
像白鹿幣這種曇花一現的東西,一定會被他事後抹殺掉的。就像他從來沒有幹過這種事一般。
來雲氏收錢的人真是少府監丁晃。
此人白白胖胖,性情淑均,脾氣更是好的驚人,只要給錢,唾面自乾這樣的事情對他來說微不足道。
雲氏的四百萬錢早就準備妥當了,全部都是精美的雲錢,很方便劉徹花用,不像金子,還會讓丁晃為難。
得寸進尺是官員的基本修養,丁晃看到雲氏準備好的雲錢,非常的高興,馬上就問雲氏能否幫他將手裏的金子全部換成雲錢。
畢竟,這些錢是要儘快花用出去的,而市場上對雲錢的認可程度要遠遠高於金子。
這件事被雲琅斷然拒絕,丁晃非常的失望,話里壞外都是雲氏有為富不仁之嫌。
雲琅笑眯眯的送走了丁晃,這一刻他無比的安心,至少,還有人比劉徹更加的無恥。
錢給了,雲琅就學別人,開始上書勸誡皇帝拋棄白鹿幣,每個人給錢的人都這樣做,雲氏自然也要跟隨。
這樣的奏摺皇帝自然是不看的,然而,如果不寫,你就算不得一個好的臣子,未能及時指出皇帝的謬誤,沒有起到匡扶得失的職責……
這些荒謬可笑的事情正在發生,而且就在雲琅眼皮底下正大光明的進行着。
沒有當事人會在人多的場合談起這件事,每個接到白鹿幣的人都痛快的奉上銀錢,包括衛青,霍去病。
在雲琅繳納四百萬錢之前,還有人用普通的銅錢湊足一百萬錢來購買白鹿幣。
自從雲氏繳納了四百萬雲錢之後,後面的人就叫苦連天,以雲錢跟普通銅錢的兌換比來看,雲氏生生的將白鹿幣的價值提高了五倍……
公孫敖種荔枝種的差點家破人亡,即便如此,他也收到了一張白鹿幣。
聽曹襄講,公孫敖貢獻的一百萬錢被丁晃毫不留情的給退回來了……如今正在一邊借錢一邊喝兵血來購買白鹿幣。
由於丁晃只收雲錢,這些天來富貴縣找卓姬兌換雲錢的人絡繹不絕。
「你真的以為沒人知曉你雲氏的壞心思?」
汲黯咬一口烤雞,喝一口酒,然後就從懷裏掏出一片白鹿幣放在雲琅面前又道:「快些幫我把帳給付掉,否則,你雲氏的壞心思馬上就會被傳揚的人盡皆知。」
雲琅陪着汲黯喝了一杯酒笑道:「你的這張白鹿幣真的好難看啊。」
汲黯嘆口氣道:「給你們的白鹿幣是最神駿的那頭鹿的皮,給老夫的就是上林苑飼養的白鹿皮,自然是大大的不如。」
「聞聽主爵都尉一向剛烈,眼睛裏從來容不下沙子,遇事定要分辯出一個真偽。
此次為何悄然無聲?」
汲黯用麻布擦拭一下鬍鬚上的油脂怪異的看着雲琅道:「你覺得老夫項上長着十顆腦袋嗎?
上書勸誡自然是允許的,直言犯上嘛,下場可能不太妙。
老夫還沒有活夠,還想留着腦袋多吃幾年的美食。」
雲琅取過汲黯放在桌子上的白鹿幣,交給了霍光,然後輕聲道:「您如何報答我呢?」
汲黯笑道:「老夫聞聽君子固有施恩不求報的美德。」
雲琅搖搖頭道:「那是傻子,不是君子。」
汲黯笑道:「這世道可怕之處就在於傻子太少,聰明人太多,人心有些不古。」
雲琅拱手道:「商稅太重,已經波及到了民生。」
汲黯搖頭道:「老夫恥於言商!」
雲琅笑道:「長安城已經裝不下長安人了,陽陵邑也已經裝不選陽陵人了,細柳營,扶風營,周邊已經出現了沒有圍牆的大邑,主爵都尉難道就沒有想過,這些人該如何安置嗎?」
汲黯指着窗外無垠的原野道:「可以自安其土。」
「現如今,長安城附近丁口已經達到了八十萬,全部種田這已經不可能了,這時候,國家就該給百姓開拓生計,開拓生計的過程,其實也是一個為國家開拓財源的過程。
五稅一無異於殺雞取卵。」
汲黯搖頭道:「老夫之所以咬牙認下陛下的惡性,並非是在放縱陛下,而是因為,陛下真的沒錢了。
大軍一日不可無糧,無財,否則,大軍就會自己去找吃食與錢財。
災民一日不可糧,否則他們就會自己去尋找。
兵災,饑荒的後果是什麼雲侯不會不知道。
兩害相權取其輕!
因此,陛下傷害勛貴,傷害商賈,從而獲得天下安,老夫並非不能接受。」
雲琅長嘆一聲道:「總要從長遠着手啊。」
汲黯搖頭道:「燃眉之急尚在,誰還能顧及到以後,你雲氏想的周全啊,別人家都在破財,就你家在撈錢,白鹿幣,白鹿幣,僅僅是陛下與你雲氏在獲益。」
雲琅吹開茶杯上的浮沫道:「普通的商賈之道而已,與人方便,與己方便的事情,做了也就做了。」
「就因為你們做的無懈可擊,老夫只好厚着臉皮前來打秋風,你也知道,老夫家中,想要拿出一百萬雲錢絕無可能。」
雲琅見霍光進來了,就從霍光手裏接過一沓紙放在汲黯面前道:「已經用印了,先生可在長安城雲氏的絲綢店鋪里兌換一百萬雲錢。」
汲黯疑惑的取過雲琅手裏的紙張,看了良久,也沒有看明白其中的奧秘,只認識上面碩大的十萬錢這四個字。在這四個字上用了四個印鑑,每個印鑑都不相同。最奇妙的是,最後一個印鑑上刻的根本就不是文字,而是一豎,後面還有好多個圈圈。
同樣的紙張整整有十張。
「用這個就能取到錢?」
雲琅笑道:「再過兩年,在蜀中也能取到。」
「咦?你是說以後關中商賈到蜀中不用背錢,蜀中商賈到關中也不用背錢,只需要懷揣這樣的紙,就能取到所需的銀錢?」
雲琅笑了,笑的非常開心,至少,他在大漢國算是真的遇到了一位可以舉一反三的聰明人。
錢莊!
這是商人在商業活動中出現的最偉大的一個發現!
大漢國收稅,一個標的是貨物,另一個標的就是錢。
這段時間以來,劉徹對商賈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剝削,貨物徵收稅款,錢財同樣徵收稅款。
這中間沒有半點秩序與規矩可言,收稅多少,全在稅吏的一念之間。
在大漢國,最規範的稅賦其實就是農稅,對這東西,劉徹看的很重,每年到了收稅時節,繡衣使者就會散佈四方,一旦發現有官員橫徵暴斂,繡衣使者甚至有就地殺戮之權責。
直到現在,劉徹對農夫的認知還處在受壓迫就會暴動的認知上,因此,即便是再艱難,也不敢輕易地增加農稅。
至於商賈……
沒有人把他們當成一回事,官府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盤剝商賈。
雲琅很擔心五稅一的橫徵暴斂會徹底的將商業消滅掉。
在這種狀況下,商賈想要存活,以信用為標的的錢莊就必須出現了。
唯有如此,才能讓大漢國本來就被勛貴統治的商業,變得更加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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