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華燈初上。高煦攜妙錦的手,跟着人群走進了音樂大廳。
人們都穿着盛裝,尤其女人們,無不精心打扮。有的穿着襦裙、或襖裙風格的傳統服飾,有的是現代時裝打扮。一個個身影,仿若在古典與現代之間徘徊。
其中還有很多外國人,應該都是來太倉參加國際會議的。
若論趣味性,大家可能更願意去看一場電影、而不是欣賞這樣的純音樂。不過今晚的聽眾仍然很多,聽眾席漸漸坐滿了。
或許其中有人是看重音樂會的稀罕、平時並不經常參加,也有人只是看重它的格調。
而高煦主要的快樂,來源於陪在身邊的妙錦;想像一下,如果他獨自前來、或者陪着不相干的人,那感受恐怕會一落千丈。他願意和妙錦在一起,體驗各種各樣不同的經歷。所有的事,都會變成共同的回憶。
大廳里的燈光恰到好處,很有層次感,樂團所在台上比較明亮,觀眾席上的光線稍暗。
妙錦輕輕撫了一下襦裙,坐到高煦身邊。漂亮的交領、讓她的脖頸姿態更顯端莊,奇妙的青春容顏有着婉約的氣質,她那明亮的眼睛帶着微笑,光潔的朱唇仿佛泛着光澤。
她察覺到高煦的目光,也轉頭看了他一眼,一副期待的笑容。
樂團從《理想國度》的系列樂章開始。因為高煦聽過這個系列,所以開場就聽出來了,但他從未在現場聽過。而且今晚的演奏、是按照時間順序的完整樂章。
音樂有其抽象性,在場聆聽的明國男女、外國人,或許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感官。
漸漸地,高煦也沉浸在氛圍之中,進入了音樂表達的世界。
那節奏起伏的聲音、迴旋在大廳的旋律,有時仿佛感受到了波瀾壯闊的抗爭,有時隱約讓人看到了混亂荒誕的世界、燈光也似乎隨之黯淡。
樂章漸行漸緩,如同田園原野上的輕風,終於讓人鬆了一口氣。
史詩一樣的系列,古典與現代的樂器交相爭鳴,合為整體。恢弘的段落剛過,節奏才輕緩一些,弦聲又急劇地攀高,繼而多種樂器齊鳴,仿佛是人類對理想的追求、以及永不停止的求索。
數千年的時光、凝聚在了那個混亂變革的時代,再濃縮成一場音樂會的短暫時間。只要用心傾聽,高煦便能受到深深的震撼。
在虛無的空氣中,他看到了一個古老的文明,如何找到自己的位置,如何認識到自己來自何方、將去何處。其中有過沉淪、激進的段落,最終走向了自信與從容。
數百年後的今天,工業文明初期的那些理想、大部分真的實現了。但眼前的世界,仍不是理想的國度,它還在緩慢地蛻變着。
音樂大廳里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經久不息。一些人神情激動、甚至在含淚鼓掌,更多人被裹挾着,加入了其中。
直到音樂會結束,高煦帶着妙錦走出了大廳,他的心情還是久久不能平息。現場的氣氛,確實不一樣,不僅在於樂團的演奏很精彩,實際上還有聽眾們的共鳴影響。
高煦坐在公爵牌轎車的駕駛室,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出一句話來:「一切都很完美。」
夜色已深,此地離春江區住宅有點遠。
高煦想起了上午韋忠明的建議,說是明天可以去海邊看海軍編隊。他與妙錦談論起這事,妙錦也很樂意陪着他前往。她好像也和高煦一樣,在一塊兒無論做什麼事、都很有興致。
於是倆人不打算回家了,高煦先在網上找到一家靠海邊
的酒店,便徑直驅車往東南方向行駛。
到了酒店,高煦查了一下相關的信息。明天從杭州灣過來的海軍編隊,一共有兩個航空母艦群,即鄭和號、要塞號所在的第十二、十三海軍總隊。
它們之前部署在中美洲執行任務,最近才返航本土,航線通過大江入海口,然後前往北方軍港檢修。這兩艘航母服役的時間太長了,時不時就需要修繕。海軍編隊到了本土區域,行蹤是公開的,大約在故意向世人展示。
高煦了解到,海軍編隊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並沒有多少觀賞性,各艦之間間隔很遠,肉眼看不到幾艘,還有潛艇在水下根本見不到。龐大的艦隊、只有組成密集的檢閱隊形,才具有視覺衝擊力。明天它們從沿海通過時,正是檢閱編隊。
網上還能查到艦隊航行的大致時間。高煦和妙錦明天得早起,否則容易錯過。不過這樣也好,順帶可以去海邊看一次日出。
第二天還沒天亮,高煦就和妙錦一起開車出發。
海邊有一條公路,車子在沿海公路上行駛一段路,就能看見一個岔路口,岔路通向東海海面、前面是一處觀海台。這樣的觀海台不止一處,高煦和妙錦只需要選一處就行了。
人工修築的觀海台廣場上,已經停了許多車輛。天剛蒙蒙亮,正在海邊遊逛的那些人,估計都是來看軍艦的。除此之外,這裏只有海水,實在沒什麼好看的景點。
高煦把車子停好,從擋風玻璃向天邊觀望了一下,轉頭道:「軍艦還沒來,日出也還得等等。外邊海風大,你在車上坐會兒,等一下我叫你。」
妙錦輕輕拉了一下深色的外套:「沒事。」
他們打開車門下了車,妙錦從對面繞行過來,靠在轎車旁邊,與高煦站在一起。倆人一起瞧着前面寬闊的海面。海邊一般都有風,好在今早的風不大,恰好能吹起妙錦的長髮。
站了一會兒,妙錦忽然轉頭道:「高煦,你是不是要去那個山洞?」
高煦毫不猶豫地答道:「是,你和我一起去。以前沒留意、那裏有什麼特別之處,這回咱們仔細察探一下。」
妙錦沉默稍許,問道:「我們真的還能再次新生?」
高煦怔了一會兒,沒法確定地回答這個問題,他沉吟一陣,說道:「不太清楚。」
他想了想又提醒道,「萬一沒能找到其他人,咱們倆今後歸宿的位置、就不能有絲毫錯位,要準確地放在之前的地方。這樣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妙錦又問:「是不是可能找不到她們了?」
高煦心情複雜地點頭道:「有可能,等我再製作一部古裝劇試試。如果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人,那麼未知的變量就更大了。」
他默默地思索:自己不能決定結果,但能決定行動。他應該盡力去尋找,因為過程本身的意味、就是高煦還想念着那些人。
妙錦柔聲安慰道:「沒關係的,你不要太執着。就算我們只剩當下,也不算是什麼遺憾。因為大家遲早都會死亡。」
高煦不置可否,伸手握住了她柔軟的縴手:「你是對的,大概只有現在擁有的東西、才最真實。」
妙錦抬頭看着他的側臉:「那你為什麼會如此執着?」
高煦轉頭看了她一眼,思索片刻,開口道:「我很好奇,想再看看、以後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倆人暫且停止了交談。
高煦的思緒還在剛才的話題中,他想到了人們狩獵採集,然後|進入了農業時代、有了王朝興亡,
接着總算是趕上了海航開拓、工業化文明。但世界又緩慢下來了,至今已經有過兩次全面經濟危機。
今後,應該還會有新的文明革|命,從根本上改變社會的運行邏輯,如同人們從田壟間走向工廠、從鄉村走向城市。那究竟是什麼樣的東西呢?
總之高煦不想從這個世界消失掉,他想看見。自己無須再有什麼作用,只要有知覺就行了,他痛恨那未知的恐懼、痛恨時間的永恆。
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喧譁聲,回望東邊,朝陽漸起,海天之間仿佛驟然變得明亮。
高煦和妙錦一起眺望天際,觀賞着日出美景。
「嘩、嘩……」層層疊浪,毫不停息,海浪不斷向岸邊湧來,深色的海浪中、正翻起一朵又一朵白色的浪花。遙遠的天邊,雲朵隱約呈現出抽象的形狀和顏色,人們可以把它們想成任何意象。
高煦的心情,也隨之變得開闊了一些。他最初出生在內陸地區,後來卻尤其迷戀大海。他喜歡海,它是向外的,讓人聯想到更遼闊的世界、更精彩的人生。
遙遠的海天之間,一聲汽笛聲從風中吹來。妙錦的聲音美妙而帶着驚喜:「船來了!」
果然有成排的影子、在海浪之中隱約可見,它們忽然就出現了。風中似乎還有奏樂聲,高煦側耳傾聽,聽出了萬里金陵的曲子。樂曲在海浪中聽不真切,它從遠遠的軍艦上響起,卻仿佛是穿越了四百多年的時間,讓人感概、讓人有點恍惚。
高煦知道,龐大的大明海軍編隊、會漸漸變得清晰,那首古老的樂曲也將更加清楚,只要站這裏再等等。
極目眺望,天邊籠罩在霞光之中。無盡的海浪深處,有着未知,也有着期待。(完)
西風緊
2020,3,16
……
……
《大明春色》到這裏就完本了,感謝書友們這麼長時間的陪伴,如果沒有你們的共鳴,那麼文字就會失去一切靈氣。因為水平有限,這本書中間、可能有一些不那麼盡人意的地方;後期更新也慢,不穩定。總之並不是「一切都很完美」,望大家海涵。
但我的態度是認真的,這一點書友們可以感受到。我在用靈魂寫作,用有限的幼稚的那一點點才華,用心地寫作,希望它言之有物,並有趣味性。人都需要精神給養,我給自己的定位、就是提供這種給養,如果你喜歡西風的文風的話。我認為自己在幹着一件有意義的事。
「人與人之間,大概真的只有一個緣字。關聯性如此之少,卻是在更大的時間尺度上、僅剩的東西。」我寫了好幾本書了,不想這一本書的完結、就是緣分的終結。希望開新書的時候,還能與熟悉的你們再續前緣。
之前我和縱橫中文網簽訂過一份長約合同,不出意外的話、新書仍在縱橫發佈。
時間大概在一個多月後,這次必定不會拖延,因為今年經濟壓力有點大,開新書了多多多少有點稿費。另外新書的更新,當然也不可能像《大明春色》後期這個造型,總得追求點成績。
到時候大家上縱橫來看看;或者關注我的qq簽名、qq群,都會發佈新書信息;另外新浪微博號是「西風緊」,平時沒什麼動態,開新書也會發一條。
最後祝大家生活幸福,心情愉快。這不是離別,我還會回來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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