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之最風流 79 聞聽道上辱郡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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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允、文太守等寒暄畢,文太守請王允入府。荀貞等郡吏分列府門兩側躬身迎之。王允在文太守、皇甫嵩、朱俊等的陪同下進入府中。待他們走過去,荀貞跨步出列,拜倒在荀爽身側。荀爽正跟着王允往府內去,突然被荀貞一拜,楞了下,隨即醒悟,當即停下腳步,讓孔融等先進去,問道:「汝即荀貞?」荀貞拜倒在地,恭謹答道:「貞拜見族父大人。」

    「起來,起來。」荀爽令荀貞起來,審視片刻,滿意點頭,臉上露出微笑,但沒說什麼話,只說:「先從方伯、府君、兩位將軍登堂,晚點再與你敘話。」

    荀爽離家時,荀貞還只是個童子,如今長大成人,相貌變化很大。荀貞差點沒認出他,他更認不出荀貞,之所以認不出而猜出,是因為在來潁川的路上王允給他說過,說有一個他們荀氏的子弟在潁川為吏,來到潁川,見到潁川郡主簿王蘭,王蘭又專門給他介紹了一下荀貞的戰績,因此猜出這個大禮拜倒的年輕人應是荀貞。

    入得府內,文太守、皇甫嵩、朱俊、陽翟縣令、荀爽、孔融等登堂就坐。費暢、韓亮、鍾繇、王蘭等郡朝大吏陪坐。荀貞是郡曹掾,本沒有資格陪坐,但一則因他在平定潁川黃巾中立下了大功,二則他是荀爽的族侄,故此也得以陪坐席末。杜佑、郭俊等人就沒這個資格了,侍立在堂外院中。荀貞雖得陪坐,但堂上沒他說話的份兒,王允、文太守等說話,他聽着。

    王允先問了幾句平定潁川黃巾的經過,誇讚了一下皇甫嵩、朱俊、文太守的戰功,接着又問文太守安撫百姓的舉措,話題一轉,轉到了汝南、陳國等地的黃巾軍身上,問皇甫嵩、朱俊何時出兵。

    皇甫嵩、朱俊答道:「進軍的日期尚未定下,在等天子旨意。」

    王允說道:「我離京前,天子令我協從兩位將軍平賊定難,兩位將軍有何需要之處,儘管言說,我必全力協助。」

    皇甫嵩說道:「別的都不缺,只缺糧秣和箭矢。」

    王允說道:「短缺多少?」

    皇甫嵩說了兩個數字。王允說道:「我儘快給你們補上。」他這話說的大包大攬,顯是要插手地方政務了,不過文太守的表情並無變化。文太守是一個最好攬權之人,奈何他現今自顧不暇,別說王允奉有聖旨了,便是沒用聖旨,他現在也沒空理會這些了。

    王允對汝南、陳國等地的敵情非常關心,和皇甫嵩、朱俊談論了很久,直到暮色深深,才離開去傳舍。

    文太守置下了給他洗塵的歡迎宴席,他推辭了,不肯去,文太守留他住在太守府內,他也推辭了,按照朝廷規章,執意要去縣中的郵傳里住。沒奈何,文太守只得派郡中的兩個督郵送他去郵置。督郵是郵置的頂頭上司。荀貞跟着一塊兒隨行前去。

    王允一行人數十車騎,幾十個人,虧得皇甫嵩、朱俊等沒在郵置里住,現又兵亂剛定,置里沒有人住,勉強把他們安頓下了。

    兩個督郵告辭,荀貞留下沒走。

    王允的從吏、從卒牽馬、解車,亂鬨鬨一團,把這暮色下原本冷清清的郵登時時烘得熱鬧起來。王允負手立在院中,看他們忙活,等郵置里的人收拾房間,瞧見了荀貞獨自留下,對荀爽笑道:「先生,你的族侄戰功赫赫。我觀他相貌儒雅,而聽王蘭說於臨陣決戰之際他卻英武非凡,是個有文武之才的俊傑。」方才在郡府,荀貞得以忝陪末席,王允已認識他了。

    荀爽謙和地笑笑,說道:「潁川賊兵之定上因天子之德,下賴皇甫將軍、朱將軍和文府君之力,如貞者,小兒輩也,能有何功?」

    「誒,不能這麼說,有功就是有功嘛,不能因他是公之子侄就有功不計啊。」王允叫荀貞到近前,按劍挺立,誇讚了兩句他的功勞。荀貞謙虛不已。王允給人一種很剛強的感覺,便是在誇人的時候也讓人覺得很剛硬。

    孔融在指揮掾屬吏員們搬卸行李,見王允與荀貞說話,慢悠悠地踱步過來,上下打量荀貞,好奇地問他此前所參與的平定潁川黃巾的諸戰經過,尤其仔細詢問了他在滍水岸邊救孫堅、舞陽城南破波才兩戰。

    荀貞的這兩戰,王蘭給他們說過,但語焉不詳,這會兒聽了荀貞的詳細回答,孔融兩眼發光,不絕口地稱讚,拍着荀貞的胳臂,說道:「英武之士,英武之士!」對荀爽說道,「公家子弟英武絕倫,潁川後起領袖,十年後,你我就要給他讓位了!」

    孔融文人氣重,好奇取異,大約因為自己沒有騎射之才,尤喜剽輕之士,兼其為人寬容少忌,好誘益後進,故此在聽了荀貞的英武戰功後大力稱讚。荀爽對他的性格很清楚,聽了他對荀貞的誇讚之辭,微微一笑。

    王允和荀貞說話主要因為他是荀氏子弟,立談了幾句,郵置的置薔夫滿臉堆笑,小跑地過來,說房間收拾好了,他即對荀爽說道:「先生離家多年,今日見到族中子侄,定有許多話說,我與文舉就不打擾了。」招呼孔融,兩人一併離去入屋。

    荀爽住的屋子也收拾好了,院中人馬混亂,不是說話之所,荀爽溫和地對荀貞說道:「你跟我入屋來。」

    荀貞恭敬應諾。屋中已掌上了燭火,從昏暗的院中進入屋內,眼前一亮,待荀爽入席後,荀貞侍立在他的對面。荀爽微笑着指了指側面之席,柔聲說道:「你我一家之人,不必拘禮。你也坐下。」

    「是。」

    荀爽的言談舉止雖然嚴格恪守禮儀,但不讓人覺得刻意,如行雲流水一般自然,他聲音清柔,言談溫和,是個溫文爾雅的老者。若說王允給荀貞的印象是如一柄劍,那麼荀爽就如這案上的燭火,溫暖明亮,卻又不炙熱。

    荀貞落座,心道:「汝南許子將評價荀爽與荀靖,說:『二人皆玉也,慈明外朗,叔慈內潤』,此一評語可謂精當。」荀靖是荀爽的三兄,字叔慈,有至德,隱居終身,五十而卒,已經去世了。荀氏八龍裏邊荀爽名聲最大,其次便是荀靖。

    荀爽嘆道:「我離家十餘年,離家時你還是個垂髫童子,而今你已加冠成人,名揚郡中了。『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人這一生如白駒過隙,春夏匆匆,不覺我已垂垂老矣!」

    「『子曰: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族父年未花甲,不算老。」

    荀爽失笑說道:「六十還不算老么?……,不過看到你今日之成就,我很欣慰。汝父汝母身體還好?」

    「先帝延熹年間,潁川疫病,顯考顯妣都沒在疫中了。」

    「啊?沒在疫中了?」荀爽大吃一驚,為之傷感,說道,「昔我在家,埋頭經籍之中,與你的先君來往不多,然亦知你先君是一個忠厚人,惜乎早逝,不能復見。唉,離家十餘年,物是人非。……,延熹年間,那豈不是當時你還未滿十歲?」

    「是。」

    「汝之諸兄呢?」

    「亦先後沒在疫中。」

    「你這些年是怎麼過的?」

    「幸有族中諸父照料,貞得以衣食無憂,又幸有仲通兄教育,貞得以習讀經書。」

    「苦了你了!……,『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此孟子所言,你要謹記。」

    「是。」

    「可曾婚配?」

    「去年八月成的婚。」

    「娶得誰家女?」

    「許縣陳氏女。」

    「許縣陳氏?好,好,太丘公文為德表,范為士則,乃吾郡長者,深諳謙退之道,他家的女郎肯定是你的佳偶。」聞得荀貞娶得佳妻,荀爽由衷開心,笑出聲來。

    荀貞說道:「今日天色已晚,待到明日,我帶她來拜見族父。」

    「好,好。」


    離家十餘年,本以為沒機會再與族人相見了,卻沒想到不僅還能與族人相見,並且一回來就見到了荀貞這樣的傑出子弟,並又聞他娶得了佳妻,荀爽開心之極,笑了好一會兒才收住笑聲,復又問道:「汝之族中諸父身體還好?」

    荀貞知荀爽這是在問他的兄弟們了,乃答道:「諸父身體皆好,二族父年高,近年顯出老態了,然精神尚好。」二族父就是荀緄了。荀爽嘆道:「二兄長我十餘歲,我少年時,是他與大兄教我讀書,大兄早逝,而今二兄也老了。」說到這裏,自失一笑,「我都老了,何況二兄?」微笑着對荀貞說道,「吾族之將來便落在爾等身上了!……,你方才說你這些年都是跟着荀衢讀書?」

    「是。」

    「荀衢還是以前的那個性子麼?」荀爽雖離家多年,還記得荀衢放浪形骸,因有此問。

    「月前潁川黃巾亂起,肆虐郡中,仲通兄聞訊後,乃發奮而起,銳意除賊,保境安民,已非昔時之舊觀了。」

    「這就好,這就好!」

    說起荀衢,荀爽不覺想起了荀衢的父親和叔父,感傷嘆情,說道:「荀衢的父親和從父,兄弟並有俊才,志除閹宦,與故大將軍竇武謀誅宦官,可惜事泄,昱與李元禮同死,曇亦遭禁錮。荀衢受此打擊,從此放浪形骸,而今他終於能放下過往,重新振作起來,人若死而有知,曇、昱兄弟定也會很高興的。」

    荀衢的父親荀曇和從父荀昱是荀淑兄長的兒子,是荀爽的從兄弟,他兩人的年紀比荀爽要大得多,成名也早得多,荀曇做過廣陵太守,荀昱做過沛相。荀昱,字伯修,與李膺、杜密、趙典等齊名,名列八俊。實際上來說,潁川荀氏在早期,荀淑兄長的兩個兒子比荀淑的八個兒子名聲要大得多。

    荀爽說道:「伯修好交天下英雄,交遊廣闊,被時人稱為『天下好交』。貞之,你與伯修倒有些相像之處,我聽說你在西鄉為有秩薔夫時,交往了不少勇猛遊俠?」

    荀貞應道:「是。」

    荀爽沉吟說道:「所謂遊俠,下為盜賊,中懷信義,上者則救時難而濟同類。而今賊兵四起,正是猛士用武之時,你交往的這些遊俠可以用上,但等到平定賊亂之後,掃清朝中妖氛,安撫郡國百姓,卻還需要士子的努力,你日後還是要多與士子交往。」

    荀爽今年五十七歲了,年近花甲,青年成名,坎坷半生,如今垂垂老矣,對政治沒太多興趣了,他現在和荀緄差不多,最關心的是族中子弟的成長和成就,子弟是家族的未來,只要子弟傑出,家族就能興旺發展。因此,他對荀貞敦敦教誨。

    荀貞知他是好意,不反駁,恭謹應是。

    荀爽多年離家,對家中的人都很掛念,又問荀悅、荀彧、荀攸等人,這些都是族中的後起之秀。荀貞一一將他們的近況告與荀爽知曉,末了,說道:「荀成、荀攸現就在城外營中,要不然等到明天,我叫他們來拜見族父。」

    「不必了,軍務要緊,不可因私廢公。現今黨禁已解,我這次回來是不打算再走了,與子侄們見面的機會多的是。」荀爽這次回來打的主意就是葉落歸根,要非因為豫州黃巾肆虐,他連王允的辟除都不會接受。問過族人,他又問縣中和高陽里有沒有變化。

    荀貞如實回答,說道:「變化不大。」他心道:「看荀爽的樣子他很想家。」肯定想家了。荀爽三十九歲出仕,當年就逢上黨錮,隱遁漢濱十餘年,背井離鄉,客居異地,不得與家人相見,怎能不想家。好容易朝廷解了黨禁,他這次歸郡恨不得馬上就飛奔歸家,只是公職在身,潁川黃巾雖定,汝南等豫州郡國的黃巾還沒有被平定,卻不能立刻就回去。

    問過家中人、事,荀爽又轉問荀貞:「你此次平定潁川賊兵立下了一些功勞,對以後有何打算?」荀貞是荀氏晚一輩的子弟中如今唯一一個有官身的,荀爽現為別駕從事,在州郡里也是能說得話上的,問這句話的意思就是看看自己有沒有能幫上他的地方。

    荀貞答道:「皇甫將軍想要我從他出郡平賊,已經舉薦我為佐軍司馬。」

    「佐軍司馬?」

    荀爽撫須沉吟了一下,說道:「雖是武官,就眼下來說也還可以。」漢人雖不如後世那樣重文輕武,士子多文武兼備,但文武兼備的士子和只有勇力的武夫還是有不同的,士子們輕視只有勇力的武官,如孫堅,他沒有家聲,對儒學不精通,士子們對他就不甚看重,很輕視,不過以眼下而言,戰亂未平,出為武官卻還是可以接受的,出郡征戰就有機會再立軍功,再立軍功就能再得升遷。

    荀爽叮囑荀貞,說道:「皇甫將軍薦你為佐軍司馬,要你從他出郡平賊,這是看重你的能力,你不可懈怠,不能因為立了些功勞就沾沾自喜。」

    「諾。」

    「以我估料,皇甫將軍下一步應會是去汝南平賊。到了汝南後,你見着汝南太守趙謙,代我向他問個好。我聽說汝南賊兵勢大,趙謙連敗,你可鼎力助他。」

    「是。」

    趙謙的從父趙典名列八俊,與荀昱齊名,是荀氏的故交,也是荀爽的舉主。先帝延熹九年,時為太常的趙典舉荀爽至孝。荀爽因得入朝中,被拜為郎中。荀貞知道此事,明白荀爽為何會有這樣一個交代。

    說話到此時,案上的蠟燭已經燃了小半,孔融推門進來,笑道:「別駕只顧與族侄敘話,連肚子都顧不上了麼?傳廚做好了飯,王公叫我來請別駕入席。」對荀貞笑道,「你也同來!」荀貞一個百石郡吏,自知孔融這句話只是客套之辭,忙辭謝。

    荀爽起身,對荀貞說道:「你先回去。天晚了,路上慢點,不要馳馬行街,驚擾百姓。」

    「諾。」

    荀貞恭從荀爽、孔融出了屋子,送他們到王允住的屋外,拜別要走,荀爽又叫住他,微笑看着他,和聲說道:「兵陣之間,立屍之所。你為國殺賊,做得很好,但也要注意自身的安全,萬不可恃功自傲,輕而無備。《易》云:『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

    荀貞應諾。

    出了郵置院,候在院外的左伯侯、原中卿牽馬過來。荀貞上馬,緩策轡韁,慢行街上,沐着春夜的月光,他想道:「荀氏八龍,名不虛傳。荀緄、荀爽都是見識卓越之士,尤其荀爽,一派儒家士子的謙和溫文風範,與他對談,……。」仰望了一下夜空的明月,心道,「就如沐此春夜之月光,真是一個充滿智慧而又謙虛的人。」又想道,「荀爽今之性格怕與他過往的遭遇有關,他老了,又歷經磨難,所以溫和文雅,不知他年輕時,當年有着『荀氏八龍,慈明無雙』的盛譽時又是怎樣一番令人仰視的風範呢?」又想起了與荀爽齊名的三龍荀靖,想道,「又不知三龍是怎樣一個人?『叔慈內潤』,可惜他早逝,無緣得見。」

    ……

    回到兵曹掾舍,陳芷迎他入屋,問道:「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刺史王允今天到了,我族父六龍先生被他闢為別駕從事,隨之來了。我與族父多年未見,多說了會兒話。」

    「六龍先生回來了?」

    「是啊,明天我帶你去拜見他。」

    陳芷雖有德行,畢竟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聽到荀貞說要帶她去拜見荀爽這個名滿天下而從未見過的族中前輩,頓時心口砰砰直跳,又是害羞又是緊張,下意識地就開始撫摸髮髻,整理衣裙。荀貞笑道:「明天才帶你去拜見,你現在收拾好了,打算一夜不睡麼?我族父是個很和善的人,你別緊張。哎呀,餓壞我了,快去端飯來。」陳芷羞紅了臉,應了一聲,忙去端飯。

    飯罷就寢。

    次日一早,荀貞就被陳芷梳妝打扮、挑選衣裙的動靜給驚醒了,轉望窗上,天光方白。

    他哭笑不得,卻也知這是因為荀爽名聲太大,陳芷唯恐哪點沒準備好,引起他的不滿,婦容也是女子的德行之一。

    反正睡不着了,荀貞索性以手支頤,側臥床上,看她小心細緻地妝扮。

    春晨觀美人梳妝,也算是人生樂事之一。

    陳芷妝扮完畢,這才注意到荀貞在看她,頓時粉臉又是一紅。

    荀貞哈哈一笑,正要說話,聽得院中有人入來。這人步伐極快,幾乎是跑到了門外,叫道:「荀君,不好了!」卻是左伯侯。

    「何事大驚小怪?」

    左伯侯是個穩重之人,這會兒卻因焦急變得口齒不伶俐起來,說道:「劉鄧和高素他倆、他倆……。」

    「他倆怎麼了?」

    「他倆正在街上痛打郡丞費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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