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靖、嚴綱等人意見不一。
有的以為:田豫所說甚是,應該佈置精兵以防兗州威脅己軍的側翼。
有的以為:劉岱、曹操等正在與兗北黃巾作戰,短期內料是騰不出足夠兵力來馳援袁紹,並且,就算他們騰出兵力來了,現駐防於平原、清河一帶的田楷部亦有兵馬不少,不需增兵,其即足能抵禦兗州方面的進犯,而今的重點不應是在防備兗州,而應是集中主力,迅速與袁紹決戰,只要把袁紹擊敗,袁黨由此而群龍無首,兗州的劉岱諸輩也就不足為慮了。
這兩種觀點都有道理。
除此之外,又有人提出了另一個意見。
袁紹有爪牙黨羽不錯,袁紹同樣也是有敵人的,首先一個就是袁術,袁術離得遠,又正在與劉表開戰,固然是指望不上他的幫助,但其次,豫州孫堅也與袁紹有隙。孫堅之攻陳、梁,原因便是袁紹曾表周昂為豫州刺史,為穩固內部的統治,他才如此為之的,而現於今,陳、梁俱已被攻破,那麼,就完全可以邀孫堅出兵,或牽制兗州,或進兵河內,以脅袁紹的後方。
並及,徐州荀貞也可以利用。
荀貞早前就已兵入兗州,明顯對兗州有覬覦之意,可以上書朝廷,表荀貞的族人為兗州刺史,挑動荀貞與劉岱相爭,如此一來,不需一兵一卒便可消除掉兗州的隱患。
提出這個意見的是范方。
范方為公孫瓚幕府中的從事,之前領兵千騎在劉岱處,協助劉岱御討兗州黃巾,後因劉岱於公孫瓚、袁紹二人中選擇了袁紹,范方因領兵歸還,未至幽州,公孫瓚兵馬已下入冀,遂與公孫瓚會合於冀州境內。范方久在兗州,較為熟悉荀貞、孫堅的事跡,故有此一議。
范方的這個意見按說是不錯的,可是他的話音未落,堂上便有一人神色不豫,正是單經。
公孫瓚的作戰能力是有的,本人驍勇,戰術素養也不錯,早在當遼東屬國長史時就把邊境的羌人、烏桓等打得繞着他走,皆道「當避白馬長史」,乃至畫作公孫瓚的模樣,馳馬射之,中者輒呼萬歲,可見羌胡之屬畏懼他到了何等的程度,去年他又大破黃巾,威震北地,唯獨他的戰略眼光,或言之政治水平卻是不怎麼樣。
與袁紹的仗才剛開打,他就已把青、兗得罪了個乾淨。
他任命嚴綱為冀州刺史,田楷為青州刺史,單經為兗州刺史,又置此三州各郡縣的長吏。正如他常與號稱為「白馬義從」的數十善射士乘騎白馬上戰場一樣,其人之自負由此盡然可見。
袁紹、荀貞等雖也有各自任命官吏,可至少他們都有「上表朝中」,算是給朝廷了一個面子,公孫瓚倒好,壓根就不理會朝廷,直接自己任命,此其一之自負表現,任命非要由己出,也行,但任命一個冀州刺史就行了,偏一下任命三州刺史,還並置各郡縣的長吏,不錯,劉岱傾向袁紹,可算敵人,青州刺史焦和、青兗兩州的郡縣長吏卻不全都是站在袁紹那一邊的,竟也都一起自置任命,這豈不是在主動地是把他們全推到袁紹一方?此其二之表現。
事實上,退一萬步說,即使青兗兩州的州、郡、縣長吏都偏向袁紹,也不能這麼幹,總得給對方、也給自己留一個轉圜的餘地,不能把事情做得這麼絕。公孫瓚自恃兵強善戰,甚可言已自負到狂妄,以為憑一人之力,可與天下為敵的地步了。
另外,從另個層面來說,公孫瓚這麼做,也間接地得罪了徐、豫。
荀貞、孫堅是幫他還是不幫他?不幫他就不說了,如幫他,其目的必是為了圖利,可青、兗兩州的長吏公孫瓚全都任命完了,荀貞、孫堅還有什麼利可圖?甚而,不僅無利可圖,袁紹若是失敗,公孫瓚如是兵入兗州,荀貞說不定還得因為現下已然控制在手的東平、任城而與他也開打一場。換一個與公孫瓚同樣缺乏長遠眼光的人在豫、徐,是斷然不會幫助他的。
單經是公孫瓚任命的兗州刺史,此時聽范方說邀孫堅、荀貞進兵兗州,等若是搶他的既定地盤,他當然就不高興了,神色上頓時顯露出來,皺着眉頭說道:「荀貞之、孫文台,虎狼也,既知貞之有覬覦兗州之意,還邀請他來?只恐請之容易送之難,實乃自討苦吃!」
田豫卻是贊同范方的進言。
公孫瓚任命三州刺史、郡縣長吏時,田豫就不同意,只是他人微言輕,不能諫止。這時聽了單經的話,他抬眼看了下公孫瓚,見公孫瓚似有沉吟之態,遂又出席下拜,說道:「袁家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佈海內,昔袁本初起兵討董,州郡豪傑不辭千里,飄揚與會,荀貞之、劉公山、張孟卓、韓文節諸公,一時俊彥,而酸棗會盟,共舉袁本初為主,雖是借了明將軍的威勢,然袁本初遂竟以一郡之卒,收冀州之眾,田豐、沮授、審配、耿包,俱冀方之英,悉歸其心,麴義、顏良、文丑、張郃,皆河北名將,並服其令,又有淳於瓊、逢紀、許攸、郭圖、辛評、辛毗、陳琳、董昭等附為黨羽,今明公雖大軍臨魏,豫陋見:勝負尚不敢斷言。青、兗本非我有,讓些許給荀徐州、孫豫州,於明公無損,於袁本初卻是大害,何樂不為之?」
袁紹憑藉家資,政治底蘊雄厚,在田豫看來,他目前於軍事上的失利只是暫時而已,只要還沒有將他徹底擊敗,對他就不能掉以輕心,是以,讓些青、兗的郡縣給荀貞、孫堅,從而得到荀貞、孫堅的發兵援助,合三州之力,半點機會不給他的共將之攻滅,這是完全可以的。
單經不以為然,斥道:「諸公議事,孺子何得多言!」
田豫儘管年輕,卻也早非孺子了,單經此話,乃是對他的輕視。
田豫伏地再拜,向公孫瓚請罪。
公孫瓚說道:「卿坦誠直言,無罪也,可起身歸席。」頓了下,待田豫歸坐席上後,他又道,「國讓言似有理,然以吾看來,未免膽弱。」笑對田豫,說道,「卿年輕,正當氣盛,吾如卿年歲時,只知勇猛直進!今亦然!袁家固四世三公,然爭雄疆場,本初非我敵手,莫說冀州,天下指麾可定!何需藉助徐、豫?旬月內,吾必克魏郡,生擒袁本初於帳下,示與諸君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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