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登雖說是應了荀貞的請求,願意入郯縣勸降陶謙,可現在還不到勸降的時候,只有在山窮水盡際,勸降才易得到效果,所以最好是等到襄賁和厚丘被攻下時,再使陳登去行說降事。
晚上陳登與荀貞同榻暢談時,陳登給荀貞出了一個也許可以速克厚丘與襄賁的主意。
陳登說道:「今如欲速克厚丘、襄賁,君侯何不親往?君侯如至,我軍士氣必更振,而陶軍士氣必愈挫,一『愈挫』與一『更振』間,攻守之差當更明顯。臧霸雖附,猶駐利城而不進,君侯至,亦可調其來見,促彼兵馬共擊厚丘。何愁厚丘不能速得?厚丘既下,襄賁亦不難也。」
陳登這話說得很有道理。
荀貞如親至前線,荀軍兵士的士氣定然愈發振奮,而陶軍本就連敗氣沮,相應的,他們的士氣就會更加受挫,一個「愈發振奮」,一個「更加受挫」,攻守之間的優劣差距便會更加的明顯,有利荀軍速勝。並且再一個,臧霸屯駐在利城,不幫荀成打厚丘,可是如果荀貞到了厚丘營中,飛一檄去召臧霸,他就不得不來見,不可能還擁兵坐觀,不參與到戰事中來了。
荀貞接受了陳登的建議。
次日一早,荀貞與陳登共起,兩人吃過朝食,荀貞召來戲志才等人,轉述了陳登的話,告訴了他們自己的決定:決意明日便去厚丘。
而今主要的「敵城」只剩下厚丘、襄賁和郯縣未克,都是攻城戰,不需要野戰,而且優勢在我,沒什麼危險性,故此戲志才等人倒是並沒有勸阻荀貞,只是要求和荀貞一起去。
荀貞說道:「廣陵不能無人。志才可從我去,文若,你留下來,與長文、友若諸人撫鎮郡中。」
荀彧應命。
當日做了些準備,次日一早,荀貞便帶着戲志才、陳登,在典韋等數百虎衛的扈從下前去厚丘。
從廣陵縣到厚丘約四百里遠,荀貞路行頗急,除了在高郵稍停了半個時辰,見了一下駐紮在此的馮鞏和秦干,又在陳登的家鄉淮浦停了半日,親自到他家中去見了見他的父親兄弟,順帶着見了幾個淮浦地方的名士之外,一路未停,五日後到達厚丘。
到達厚丘日,荀成率徐榮、辛璦諸將出營二十里迎接。
迎到荀貞。
荀貞吩咐荀成,命叫多打旗幟,高舉自己的「建威將軍」旗,專門繞了一段路,「耀武揚威」地從厚丘城外經過,然後才進入營中。——荀貞此舉不用說,自是為了打擊城中守軍的士氣。
入營後,荀貞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親寫書信一道,命人快馬送去給臧霸。
臧霸當天就收到了信,展開來看,見檄文中寫道:「昔在潁川,聞都尉孝烈高名,雖入廣陵,不得見,常懷思矣。今吾已至厚丘,俟城克後,當置美酒,陳佳肴於城樓,與都尉飲。」
二月的天氣已然轉暖,所以荀貞信中說「陳佳肴於城樓」。
臧霸再三品味信中言語,明白了荀貞的意思。
他遂召來孫觀、吳敦、孫康諸將,說道:「即日拔營,南下厚丘。」
孫觀等莫名其妙,不知他緣何忽有此話。
孫觀乃問道:「南下厚丘?卻是為何?」
「荀廣陵到厚丘了。」
孫觀等吃了一驚:「何時到的?」
「他給我寫了封信,信剛送到,至於他是何時到的,我卻不知,不過料來不是昨天便是今日。」
「怪哉!厚丘、襄賁被圍,攻克郯縣只是早晚的事,他卻為何此時來到厚丘,親自督戰?」
「此必是因袁本初表周昂為豫州刺史之故。」
臧霸身為一地大豪,消息也是較為靈通的,雖然得知「袁紹以周昂為豫州刺史」的時間比荀貞稍晚,但也已經獲知了。他知荀貞和孫堅的關係,所以不難猜出荀貞此時親至厚丘的原因。
但是吳敦等人卻不明白。
臧霸簡單地解釋了兩句,說道:「周昂既為袁本初表為豫州刺史,或許近日便會提兵南下奪豫,孫文台如不敵,定會向荀廣陵求援。是以,荀廣陵急於平定徐州,以備援孫。」
「原來如此!……荀廣陵在信中調我等出兵了麼?」
「雖未明言,亦此意也。」
孫觀說道:「如果是因為袁本初表周昂為豫州刺史,所以荀廣陵親至厚丘督戰的話,……都尉,我以為我等可以不用理會他的來信,依舊按兵不動。」
「噢?」
「先前我等所以不助陶恭祖者,無非兩個緣故:荀廣陵善戰,名震海內,陶恭祖必敗,此其一緣故;荀廣陵外有孫文台為援,又有袁本初呼應,此其二緣故。……現下,既然周昂將會南下爭豫,那麼就是說,首先,孫文台不能再成為荀廣陵的後援了,其次,荀廣陵若助孫文台,必會與袁本初反目,也就是說,袁本初也不會再幫他了,既然如此,我等又何必從其調令?以我之見,不如我等現在就返回琅琊,借郯縣未下之機,徹底掌控琅琊全郡!候以時日,待荀廣陵果真出徐援孫文台時,……都尉,我等也不是不可以佔一占徐州的啊!」
吳敦聽了孫觀這話,怦然心動,說道:「都尉,仲台此話甚是!」
臧霸卻和他們的看法不同。
臧霸說道:「荀廣陵援孫文台,此是後話,當下你我如不出兵,卻是禍事就在眼前啊!」
「都尉此話何意?」
「荀廣陵已至厚丘,召我等而如我等不去,反歸琅琊,則荀廣陵自就會知我等意矣,為免後患,荀廣陵必攻我等。……我且問你二人,你二人可有許君卿、荀仲仁之謀?」
「……沒有。」
「你二人可有潘璋、關羽、劉鄧、趙雲、張飛、陳到、文聘諸人之勇麼?」
「……沒有。」
「你二人的部曲可有荀廣陵的部曲精銳麼?」
「……不如。」
「謀不及之,勇不及至,部曲不及之。郯縣雖未下,東海已大半入荀廣陵囊中,彭城亦附,是荀廣陵現有近四郡之地,又地廣於我。以此攻我,我等便是佔了琅琊,能打贏麼?」
「……打不贏。」
「君等再請試觀天下,可有如你我亡命者為州郡長吏的麼?」
「……沒有。」
曾經是「亡命」,而後來成為州郡長吏的,不能說沒有,確實有,還不少,但那是「黨人」,是「名士」,是因為政治原因而「亡命」的,荀貞就曾「亡命」,去孫堅那裏躲了好一陣時日。因為政治原因而亡命,比如說得罪了宦官,不得不潛逃,這反倒會增加「亡命者」的政治名望,但臧霸、孫觀、吳敦等人卻既非名士,更非黨人,沒有名望,出身也不好,他們的亡命純粹是因殺人犯了事,——真正出身好的,就算殺了人也不會亡命,比如夏侯惇,十四歲就當街殺人,結果如何?不但安然無事,並且「由是以烈氣聞」,反而揚了名聲,又如光和年間的司隸校尉陽球,年輕時,有郡吏侮辱了他的母親,他因結少年數十人,不止殺了這個郡吏,還滅其滿門,結果又是如何?「由是知名」,還被郡中舉了孝廉,去朝中當了尚書侍郎。
所以說,臧霸等人出身不行,雖有些名聲,可那點名聲遠遠不足以支撐他們掌一郡、一州之地,孫觀的建議只是痴人說夢,根本就沒有實現的可能性,他們如真的覬覦徐州,別人不說,只闕宣、陳登、糜竺,這幾位本地的強龍就不會答應。
臧霸對此,是看得很清楚的。
接連幾問,孫觀、吳敦、孫康都是搖首。
臧霸說道:「那還說什麼不理荀廣陵召令,歸還琅琊,更胡說什麼取占徐州!」
孫觀、吳敦、孫康張口結舌,啞口無言,不再發問說話了。
於是,臧霸留孫康屯守利城,親帶孫觀、吳敦,整頓兵馬,拔營南下,疾赴厚丘。
利城距厚丘百餘里,臧霸等人日行八十里,拔營的次日便到了厚丘城外。
徐榮正在城下指揮,荀貞帶着荀成等迎接之。
臧霸到時,是上午時分,厚丘城下,荀軍正在攻城。
投石機等重型的攻城軍械投擲不已,兵士們附城猛攻的殺聲震天,敵我的鼓聲不絕,便是在遠離戰場的營外,臧霸猶能感到地面的震動和聽到兵士、戰鼓的聲音。看到荀貞等人在營外相迎,臧霸把注意力集中到當前,大老遠地就下了馬,與孫觀、吳敦等步行上前。
荀貞朝前迎了幾步,兩下在營前相見。
臧霸等雖衣甲在身,卻下拜行大禮。
荀貞將他們扶起,對臧霸笑道:「吾與都尉雖初見,然適才遠觀,見都尉雄渾氣度,便知君必是都尉。」
臧霸說道:「霸早該拜謁將軍,只是因琅琊北鄰青州,黃巾肆虐,霸脫不開身,故此耽擱至今,一直未能去成廣陵。此霸之過罪也。」
「琅琊之安,多賴都尉,此功也,何來過罪?……我信上不是說了麼?等厚丘城破後,我當在城樓設酒,再請都尉來,與都尉飲。都尉卻緣何今日便來了?」
臧霸聽了這話,又是拜倒在地,謝罪說道:「將軍駕至厚丘,霸豈敢再留利城。」朝後頭偏了下頭,看到孫觀和吳敦也跟着他又拜伏在了地上,遂壓低聲音,咳嗽了一聲。
孫觀聽到臧霸的提醒,忙一邊伏在地上,一邊朝後邊召手。
兩個文吏打扮的人小跑地過來,快到荀貞近前時,拜倒膝行,把手上捧的文牘交給臧霸,又膝行退下。
看着他們這幾人這一連串的動作,好像啞劇也似,荀貞已知臧霸這是要幹什麼,笑而不語。
臧霸捧着文牘,奉給荀貞,說道:「此利城、祝其、贛榆三縣之地圖、吏簿、戶簿諸物,霸敢請獻給將軍。」
荀貞沒有接,由立在身邊的徐卓上前接住。
荀貞笑道:「使我不戰而取三城,此都尉之大功也!」再次把臧霸扶起,又叫孫觀等人起身,笑道,「吾已在營中略備宴席,軍中雖不可飲酒,卻可以水代酒,亦足暢談了。」
臧霸應是。
諸人迴轉身,往營中去,未到營門,陡聽得厚丘城下一陣大響。
荀貞舉目眺望,看不太清,正要遣人去看發生了何事,數騎從厚丘城下的方向奔馳到來。
騎士們從馬上翻身調下,歡喜無限,對荀貞報道:「城已破!右軍先登,建威、平虜、安民諸部分進,皆已入城!」
「右軍」等皆校尉之名。
荀貞軍中有兩個「右軍」,一個是「右軍校尉」,一個是「潁川右軍校尉」,這報捷的騎士說的是「右軍」,顯便指的是右軍校尉陳到,建威校尉是陳褒,平虜校尉是陳午,安民校尉是陳容。
荀貞大喜,說道:「一陳先登,三陳繼入。好啊!好啊!」顧對臧霸,說道,「軍中簡陋,正無好菜餚宴都尉,恰可以此捷下飯。」
荀成圍厚丘已差不多半個月了,荀貞到前,城中已支撐不住,出現敗像。荀貞來至,荀軍士氣大振,而城中守軍也確如陳登所料,士氣愈低,因此,正好在臧霸剛到營外時將此城攻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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