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伴隨着退伍時間的臨近和教導隊受訓官兵的回來,部隊的氣氛變得越發緊張起來了。
張君寶的心裏問題終究是沒有上報,前提是張君寶指着宿舍的電燈泡發了毒誓,他真的沒有任何心理疾病。
十三班的老兵們都是心裏長了草的傢伙,他們的腦子不能用正常人的角度去思考。
小馬哥說每年面對去留問題的時候,總是最忙碌的時候,不僅僅是各種托關係,還有各種審查和考核。
就像是大兵的父母,早已經給他找好了關係,等到調令發到連隊,他就能夠離開十三班,離開十一連了。
對於大兵這種近乎叛變的離開,張君寶的心裏多多少少的有些芥蒂。
可是十三班的老兵們對此並沒有任何看法,慢慢的他也就理解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鳥不拉屎的十三班根本就看不到未來,也許守候多年,終有一天部隊也會把這裏遺忘。
老耿給十三班取了一個詩意的名字,就叫做「遺忘之地。」
大飛的父母也來隊探親了,和大兵父母的豪氣相比,大飛的爸媽要低調了很多。
大兵的父母是給他辦好了調離的手續,而大飛的父母就是想看看兒子,順便讓他回家。
大飛這個人入伍的時候就已經24周歲了,屬於同一批兵最大年紀的那個。
他是工業大學的高材生,畢業以後按照家裏的安排是要參加公務員考試然後進入政府機關工作的。
但是他沒有考上,差了四分。
後來聽說大學生參軍會有相關的加分政策,所以他就跑到了部隊。
現在兩年的義務兵滿了,也是回家的時候了。
送走父母以後,大飛的臉上顯得更加憂愁了,你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
失落、不舍還有迷茫。
真的要離開嗎?
相處兩年的日子,回家以後做夢也會夢見曾經的兄弟吧?
不回家怎麼辦?
留在部隊轉士官,當中士,雖然看上去待遇不錯,可是他終究是個兵,他已經沒有機會考學和提幹了。
回家當公務員,守着父母家人,按照計劃好的路走完自己的人生,或許少了一份激情和青春的放蕩不羈,但是他也該成家了。
同學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他還沒有找到另一半。
前途究竟是什麼樣?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以前說城鎮戶口的兵會有分配工作,現在早就看不到那些政策的影子了。
張君寶一個人坐在小院裏看着遠處的草原發呆,他的心裏也長出小草了,有時候能夠清楚地感覺到發自內心的那份孤單。
現在,大兵就要調走了,大飛也要回家當公務員了,只有小白那個沒心沒肺的白眼狼會為了一口吃食留在他的身邊。
十三班已經是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了,等人離開了,也許很快就會隨着風沙消失在這茫茫草原上。
大飛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開始抽煙了,原本潔白的牙齒被熏得有些發黃,裊裊的煙霧遮住了他清秀的面龐,他似乎也開始留鬍子了。
麻杆一樣的身軀走到張君寶旁邊,然後悄悄地坐了下來。
半盒煙給一隻雞爪子似的枯瘦大手遞到了眼前,「來一支?」
「不抽。」
「為啥?」
「我怕抽了會更寂寞。」
大飛頓時一愣,拿着煙盒的雞爪子在半空晃蕩了兩下,最後收回了兜里。
一陣淡淡的煙霧在空氣中消散,大飛狠狠地吸了兩口煙,然後吸入了肺里。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在小院裏響起,大飛夾在手裏的煙不知道什麼時候飛了出去,漸漸熄滅在荒蕪的土地上。
「哎,」緩過氣來的大飛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扭頭看看手裏的煙盒,又看看發呆的張君寶,還是沒有拿出煙來,說道:「你在看什麼?」
「不知道。」
「那你在發呆?」
「也許吧?」
「你比我還寂寞。」大飛忍不住苦笑了兩聲,也學着張君寶的模樣看着遠處的草原發起了呆。
「班長。」
「嗯?」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你越是感覺孤單,就越孤單。」
「我還是第一次發現你這個嘴皮子還挺有兩下子的,是不是學文科的都是你這麼貧啊?」
「不知道。」
「說人話?」大飛嘴角抽抽了幾下,心道你就裝吧,問啥都說不知道,忽悠傻子呢!
「文科班裏女生多。」
大飛扭頭愣愣的看着他,趴在旁邊的小白也扭過了頭,然後小白咧開嘴「嗚嗚」的叫喚了兩聲,用爪子遮住了眼睛。
「尼瑪,你這是要成精啊!」
張君寶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狠狠地拍了拍小白的肚子,建國後不允許動物成精!
「君寶,你為什麼來當兵啊?」
「我能說腦子發熱嗎?」
「不行。」
「那我說為了女生可以嗎?」
「你像是有人喜歡的男生嗎?」大飛一臉鄙夷的吐槽,對於張君寶的形象問題毫不留情。
笑話,你一個兩百來斤的大胖子,哪會有這麼重口味的女生會喜歡你啊!
張君寶讀懂了大飛的眼神,腦門飛過三道黑線,問道:「班長,你回去以後就是考公務員嗎?」
「嗯。」
「那你想過當了公務員以後幹嘛嗎?」
「按部就班的熬資歷,每天茶水報紙混飯吃,也許就是那樣的生活吧。」
大飛忍不住苦笑了起來,臉上帶着說不出的落寞。
一個當過兵的男人,怎麼會喜歡那種老頭子似的生活呢?
但是生活的現實和夢想的差距總是要區分開,要不然活下去都會成為一個問題。
「班長,我去做飯了,」張君寶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向廚房,一邊走一邊說着:「多吃一點吧,也許以後就吃不上了。」
是啊,也許以後就吃不上了。
十三班的老耿、大兵、大飛和小馬哥都要走,強哥要回連隊,只剩下了張君寶一個人在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也許有一天,連隊會把他遺忘,也許有一天,他會隨着時間消失在草原上。
「小白,吃飯了。」
伴隨着一聲大吼,趴在地上無精打采的小白頓時來了精神,站起來搖晃幾下身體,轉身就跑進了廚房。
有時候,人還不如一條狼呢,為了一口吃食能夠活的舒服安逸,也許就是人生最大的追求了。
後來,張君寶把大飛形容成一條二哈,因為他沒有了狼的銳氣,也不會像狗一樣去蹲在機關坐辦公室。
公務猿,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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