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陌客 第七章 地動山搖

    轟——轟隆——轟隆隆——！

    正在修煉，或者正在忙着其他門派內部事物的昊天派弟子，被突如其來的，伴隨着腳下大地傳來的地動山搖的巨大轟鳴聲驚動，紛紛丟下手頭的事情，萬分驚恐地向山門大殿前的廣場中飛奔而來。

    一向機靈的鄧林，幾乎是第一個到達了殿前廣場。剛要奔向師傅的靈光洞府問問究竟發生了什麼，就看到師傅聞人天已經腳踏虛空從頭頂上一閃而過，方向正是聲音的來源之處——山門禁地所在。

    於是，急忙祭起飛劍，尾隨在師傅身後追了下去。

    鄧林的速度顯然比執法長老聞人天要慢得多。所以當他遠遠看到師傅已經停在山門禁地入口處時，自己才剛剛飛行了不到一半的距離。

    一邊飛行一邊觀察遠處的山門禁地，鄧林發現不知怎麼回事，禁地竟然坍塌了不說，半空中似乎還盤旋着一隻像巨大的陶盆一樣的東西。

    只見師傅聞人天伸手就要去抓盤旋在空中的巨大陶盆，身後卻猛然傳來一聲震顫心神的大喊。

    「徒孫且慢！」

    不用回頭，也用不着回頭，鄧林已經聽出那是來自太上長老的聲音。而且，聲音未落，太上長老早已出現在師傅聞人天的頭頂上方。

    「啊——！」

    這一聲悽厲而又驚恐，鄧林從未聽過的，難免感覺十分陌生的喊叫，正是來自一隻手已經搭在盤旋於山門禁地上空，那隻看似陶盆，卻正在以肉眼可辨的速度逐漸縮小物件上的師傅聞人天。

    顯然來自太上長老的提醒還是慢了半拍。可讓鄧林奇怪的是，半空中的太上長老並沒有馬上做出伸手搭救，因為一隻手臂搭在巨大陶盆邊緣，故而隨之旋轉的師傅聞人天的舉動。而是隨手解下圍在腰間的一條錦絛，抖手一甩緾住師傅的脖頸試圖把師傅拉起來。

    接下來發生的一幕，看在鄧林以及隨後趕來的眾多昊天派弟子眼中就更加不可思議了。

    師傅雖然也同時做出了想要抽回手的動作，卻像是被那隻已經變得如同洗臉盆大小的陶盆緊緊黏住了不說，那隻陶盆似乎有着無比的重量，以師傅加上太上長老的力量，竟然沒有撼動陶盆分毫。

    「師祖救我——！」

    什麼時候見過一向威嚴，身為山門執法長老的聞人天有過如此的表現？！

    不僅鄧林，所有趕來以及正在趕來看到這一幕的昊天派弟子都看傻了眼。

    尤其是聞人天那已經變得十分虛弱的懇求聲，讓鄧林忍不住脫口喊道：「師傅——！」

    再看聞人天頭頂上方的太上長老，顯然也使出了十成功力。只見他長長的白眉與鬍鬚正無風自揚，同時吐氣開聲道：「呔——！」

    砰！

    纏在聞人天脖頸上的那條來自太上長老腰間的錦絛突然崩裂的瞬間，身體正軟塌下去的聞人天也被甩出去老遠。只是，他那隻搭在陶盆上的手依然停留在那裏。

    「師傅——！」

    「長老——！」

    「聞師兄——！」

    「聞師弟——！」

    在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所有人都清楚，即便聞人天這次能夠僥倖不死，那麼從此之後，山門的執法長老也將是一位獨臂長老了。

    又是鄧林第一個向師傅墜落的地方沖了過去，只是他跑到一半的時候，已經被許多師伯和師叔給落在了身後。鄧林見狀便不再繼續前沖，反而腳踏飛劍緩緩停了下來。

    回過頭去，想要弄清楚那件陶盆樣的東西究竟是什麼時，鄧林驚訝地發現，自入門以來的一百多年間，自己從未見使用過兵器的太上長老，不知何時手中已經多了一柄黑乎乎，一看就知道分量極重的長劍，正在與那隻緩緩盤旋，此時已經變成人頭大小的陶盆纏鬥着。師傅聞人天剛才被扯下來，黏在上面的一條手臂也不見了。

    說是纏頭也許並不準確，因為太上長老只是圍繞着那隻陶盆在逆向旋轉。而與陶盆之間則始終隔着他手中那柄長劍的距離。反觀陶盆樣的東西，還是不緊不慢地旋轉着，不同的只是高度已經升高了不少。

    「所有弟子聽着，馬上退回各自住所！」

    來自太上長老的命令再次慢了半拍，即便是反應最快的鄧林也只來得及轉過身去。原本被太上長老圍着旋轉的陶盆，突然之間已經出現在了鄧林的眼前。

    一股來自心靈深處的恐懼促使鄧林使出全部功力操控飛劍就想從陶盆一側繞過去，可是不論他的速度有多快，陶盆卻始終在他眼前。

    「你……要幹什麼？！」

    陶盆中竟然還有一個白色的東西，猛一看像是養在陶盆中的一枚巨大蠶繭。可是仔細看去，卻是一個小小的襁褓。而襁褓中露出的那張小臉，不論眉眼都顯得那麼熟悉。

    「你……你是伍庚？！」

    大驚之下，鄧林甚至忘記了操控飛劍，身體忽悠一下就從半空中直墜了下去。

    「想跑？！有那麼容易嗎？」

    「你……你真是伍庚。」

    對於腦海中突然出現的這個聲音，鄧林實在是太熟悉了。當年他們是同時進入山門修煉，之後又幾乎是形影不離地在一起生活了七年。而且，也正是他把伍庚誘騙至藏經閣，並暗中通知了執法弟子，伍庚才會被抓，繼而被師傅聞人天帶領執法弟子把他趕進了山門禁地之內。

    「知道就好。」

    「那不是我的……。」

    「知道不是你的主意，但助紂為虐一樣不可輕饒。」

    砰——！

    在鄧林身體接觸地面的瞬間，只感覺身體中的什麼東西被那件小小的，甚至口沿上還缺少了一小塊的陶盆給吸走了。隨即，一陣劇痛襲來，鄧林兩眼翻白昏死了過去。

    「休傷我山門弟子！」

    這時，不僅太上長老手持黑乎乎的長劍已經追了上來，而其他長老級別以上的門中弟子也紛紛祭起法器攻了過來。

    隨着一陣叮叮噹噹的響聲過後，所有攻來的法器全部被看似破爛，甚至口沿上少了一小塊的陶盆給反彈了回去，而陶盆依然完好如故。只不過被來自眾多法器上的巨大力量給轟出了一段距離。

    只見陶盆也不戀戰，在空中繞了一個大圈，徑直向昊天派山門深處飛去。

    「快，攔住他。」

    話是這樣說，誰能比得上破爛陶盆的速度？誰又能攔得住他？

    倒是太上長老有先見之明，率先向瑤光洞府挪移過去，剛剛好與陶盆同時到達了洞府門口。

    「孽障，還不束手就擒？！」

    沒有理會太上長老色厲內荏的罵聲，陶盆似乎想撞開瑤光洞府的石門衝進去。

    只是，當太上長老突然從懷中取出一柄墨綠色玉如意，並隨手向陶盆敲去。雖然墨綠色玉如意並沒有真正接觸到陶盆，可陶盆卻是忽悠一沉，差點撞到地面上。繼而貼地疾掠，從陸續圍上來的昊天派眾多高階弟子中衝出，並扶搖直上，接連兩閃，便徹底消失在了萬里無雲的天際盡頭。

    「吁——！」

    正當眾昊天派弟子躍躍欲試，還要追上去時，卻突然聽到瑤光洞府門前的太上長老一聲虛弱的長吁。隨即就見，若不是要留下來鎮守山門，早就應該渡劫飛升的太上長老緩緩盤膝席地而坐，並緩緩閉上了雙眼。

    「太上長老！」

    「師祖！」

    「師叔！」

    「師伯！」

    「太師祖！」

    「大家不要吵嚷。」亂紛紛的驚叫聲中，還是掌門洪瑞首先鎮定下來，並揚聲出言把眾人安撫下來。然後彎腰下去湊到臉現潮紅的太上長老面前小心翼翼地問道：「師祖，您沒事吧？」

    「山門不幸啊，山門不幸。」良久，太上長老才微微睜開眼睛說：「洪瑞掌門，山門自今日起馬上閉山。而且，從今往後任何人不得靠近瑤光洞府半步。」

    「是，徒孫謹遵師祖教令。」

    「不要慢待裏面的錢麗瑤，也不要放她離開，以免給山門帶來滅頂之災。」

    「……徒孫記住了。」

    「聞人天怕是要成為廢人了。爾等要好好看顧於他。」

    「是……師祖您……。」

    洪瑞發現太上長老臉上的紅潮突然加重，隨即一口鮮血噴出，又緩緩閉上了雙眼！

    這一次再沒有人發出驚呼之聲，因為眼前的情景徹底把他們嚇傻了。早已達到渡劫飛升修為的太上長老，只不過是用那柄墨綠玉如意敲了陶盆，或者說滅魂缽一下，竟然傷重到如斯地步！那滅魂缽究竟是什麼來歷，怎麼具有如此大的威力？！

    心裏想歸想，震驚歸震驚，包括掌門洪瑞，誰都沒有說出口。

    「各執事弟子聽令，自今日起昊天派閉山，並由長老會其餘成員馬上聯繫在外遊歷的弟子，命其速速返回山門。」

    「我等謹遵掌門令諭。」

    「還有，各執事弟子迅速回到下處組織材料，爭取以最短的時間在這裏建一座亭子，以便為太上長老遮風擋雨。」

    「是。」

    傾昊天全派之力，只用了兩三天的功夫，一座四柱八檐，金碧輝煌的亭子就建好了。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亭子中，與其說是在修煉養傷，倒不如說是做了瑤光洞府看門人的太上長老這一坐就是匆匆十年過去，仍然沒有從修煉中醒來的絲毫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