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南路貝州淳風縣,地處邊陲,位於遼宋邊境處。一行隊伍,越往前走,越是艱難,但見東西山岩峭拔,中路盤旋崎嶇,果然是個絕險的所在。
有探路地回報,前方就是雁門關,雁門關又名西陘關,以「險」著稱,有「天下九塞,雁門為首」之說。群峰挺拔、地勢險要。自建雁門關後,更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外壯大同之藩衛,內固太原之鎖鑰,根抵三關,咽喉全晉。
山中徘徊,道路險阻,但見長坡峻阪,茫然無際,寒林漠漠,景象蕭索,一副邊關重鎮的景象。
淳風縣城門前,主簿、典史等一行人帶着十多名差役,在城門口迎接着柳明。聽說這天子門生,連中三元的文曲星狀元郎要到這邊任知縣,當地官員不免有些心情激動。
須臾,柳明一行人,浩浩蕩蕩到達淳風縣城門口。
年邁的主簿見柳明見一行七八十多人威風無比,心想這汴京來得就是不一樣。他上前兩步,恭敬道,「卑職在此恭迎知縣大人。淳風縣地處貧瘠之地,人力物力有限,若是儀仗未讓大人滿意,還請見諒。」
柳明揭開轎簾微笑道:「有勞主簿大人了。本官初次上任,對於本地輿情不甚熟悉,還請主簿大人指教。」
主簿恭敬道,「老朽自當盡份內之職。大人請!」
鑼鼓聲響起,隊伍吹吹打打地往裏面走。鐵柱等幾名親兵,走在前頭格外賣力。自從柳明派人把已經鼻青臉腫又餓又凍的幾人從荒林中接回來後,這幾個人就像變了一樣似的,個個對柳明都是恭順無比。
淳風縣的縣衙,也是較為簡陋,幾棟低矮的建築連在一起,算是罷了。不過考慮到淳風縣的整體縣情,柳明也是能夠接受。畢竟,貝州之前倒是經常受到遼國鐵騎的小規模騷擾,雖說檀淵之盟大局已定,可是其屬下部隊偶爾也會做些不法之事。因此貝州整個州郡人口始終不多,差不多是同類的一半左右。
貝州常年受到遼兵騷擾,人口不足常規州縣的三分之二。看着淳風縣整體稀稀拉拉的房屋,還有一大半的荒地,面有菜色的饑民,柳明知道,自己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柳明上任之後,不敢有一天閒暇,尋訪了下民戶,了解了河道溝渠的部署,算是基本清楚了淳風縣的狀況。
可是,接下來的進城,便讓他有些出乎意料。
按理說,這新官上任三把火,原本應該忙碌非凡。
可是,上任已是數日,那懸掛於縣衙門口的登聞鼓,閒置在一旁,無人擊打。來報案斷案的民眾,更是屈指可數。
這縣衙也靜得太不尋常了吧。他有些感到奇怪,隨即去問那主簿:「吳主簿,怎麼沒有百姓來擊鼓伸冤?」
吳主簿正在偏堂打着瞌睡,冷不防被柳明叫醒,於是露出缺牙的笑容說道:「這不顯得您清正廉明嗎?在您的治下,一片清平。」
這讓柳明想起了陳佩斯小品的兩句話——
我怎麼還沒開槍你就倒下了?
這不顯得您槍法准嘛。
「別跟本官打忽悠。本官才來幾天,治都沒治呢,怎麼可能一片清平。」柳明收斂起笑容,嚴肅道,「民不敢伸冤,這必然有蹊蹺。吳主簿,你是否壓制住百姓,不讓百姓來向本官伸冤?」
吳主簿臉色蒼白,連忙求饒道:「大人,您明鑑啊。您是朝廷命官,我這地方小吏,就算借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這麼做啊。」
「這淳風縣雖然人口少,卻也有五千多戶,怎麼可能一點事情沒有?」柳明質問道。
吳主簿立即起身,拱手道:「大人明察秋毫,洞若觀火。卑職不敢有絲毫隱瞞。其實這
淳風縣,這幾年治安倒是不錯。當然,也還是有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不過,縣民們都喜歡到那花蓮寺請那些和尚做個公斷。」
「什麼?不到我這裏來,卻找那些和尚?」柳明問道。
「這花蓮寺,在我們貝州很是有名。那些寺內和尚,個個是高僧大德,德高望重。基本上,我們新知的百姓有什麼困難,都去找那花蓮寺的佛門弟子。」
「哦?雖說這佛門弟子慈悲為懷,普度眾生倒也是不錯。弘揚佛法,乃是本朝聖上的國策。」柳明去過那汴京大相國寺,一到佳節日,可謂是人寰拂涌,接踵摩肩。他又有些疑惑道,「只是即使那大相國寺,也代替不了那開封府尹。」
那吳主簿倒是臉上有幾分得意:「可能咱這的花蓮寺的高僧們,佛法更加精進些。聽說那些黎民百姓們都是有求必應。凡事有個病,有個災的,去那花蓮寺求福祈願,都是有求必應。」
「哦?」柳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那花蓮寺的高僧們,法力無邊。卑職前幾日剛剛還去求福,結果很快就應驗了。」吳主簿露出缺口的牙笑道。
「哦?你求的是什麼?如此靈驗?」
吳主簿用舌頭舔了舔嘴唇,十分帶勁地說道:「前幾日,上一任知縣因故調離。卑職去那花蓮寺磕頭,去求那佛祖保佑,給咱們淳風縣帶來一位清正廉明的青天大老爺。結果,這願望倒是真的實現了。」吳主簿訕笑道。
柳明哈哈大笑,略帶揶揄道:「吳主簿,你這拍馬屁的功夫,倒是已經拍出了一定的水準。歷屆的知縣,是不是都被你整天拍得暈暈乎乎的?」
「上峰說笑了。」吳主簿眼珠一轉,說道,「反正這花蓮寺的那些和尚,也是閒得沒事,幫咱們處理一些雜事也好。」
柳明收斂起笑容,說道,「三教九流,各司其職。既然他花蓮寺如此神通廣大,乾脆本官上奏朝廷,讓他們來管這淳風縣如何?」
吳主簿頓時語塞:「老爺……這……」
柳明說道:「這樣吧,吳主簿,咱們也去走一趟,見識一下這花蓮寺。」
吳主簿立即說道:「老爺什麼時候去呢?我去跟寺里的主持打聲招呼。讓他們將寺內騰空,禁止外人進入,好讓老爺能夠安安靜靜地拜佛。」
柳明揮了揮手:「不可,不可。本官就是要看看這原汁原味的拜佛。對了,咱們等會兒就動身,不用叫差役。就咱們兩個,我再帶上夫人。」
柳明和杏兒再加上吳主簿一行三人,步行着前往那花蓮寺。
一路之上,風沙漸起,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盡顯着這塞外邊陲小鎮的奇異風光。
這淳風縣,與那汴京的繁華,相差十萬八千里。想到這,柳明捏了捏杏兒的手,輕聲道:「杏兒,苦了你了。你夫君腦子有問題,不去那汴京做翰林,卻跑到這邊塞來做這七品知縣。」
杏兒嘟起嘴道:「是啊,你是腦子有問題。」見柳明一愣,接着笑道,「否則正常人怎麼能夠連中三元呢?」她挽住柳明的胳膊,甜蜜道,「夫君,都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到哪裏,哪裏便是家。我一點也不苦。」
柳明用手撫摸着杏兒的絲絲秀髮:「咱們什麼都好,現在就差一個大胖小子了。趕緊回家努力一下。」
柳明本是隨性之人,說到此處,也不避諱那一旁的吳主簿。這倒是讓陳杏兒一個婦道人家羞得臉頰緋紅,直用手拍打柳明的肩頭,嗔道,「你說什麼呢。」
吳主簿此時站在柳明旁,兩人的悄悄話全部聽了進去,尷尬無比,只得說道,「知縣老爺說得對,說得對。」
柳明看着他:「我說得對什麼?剛才……莫非你聽到了些什麼?」
吳主簿見柳明一臉嚴肅,額頭汗津涔涔,連忙說道,「我沒聽到什麼,什麼也沒聽到。」
「你剛才說沒聽到,現在又說說得對。莫非是欺騙本縣?」柳明又問道。
此時,吳主簿被柳明問得瞠目結舌,不知所措。
「好了,好了。郎君,你別逗吳主簿了。他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柳杏兒在一旁輕聲道。
柳明這才笑着不說話了。
那吳主簿向陳杏兒拱手道,「多謝夫人。不過……老爺和夫人若是想要子嗣,去那花蓮寺祈福是非常有效的。那寺中相傳有個子孫堂,極是靈應,若去燒香求嗣的,真箇祈男得男,祈女得女。」
柳明聽了吳主簿的這番話,自然是大為好奇。幾人走到那花蓮寺附近,見到果然香客眾多。
那花蓮寺,樓台殿宇,飛檐斗拱,十分壯觀。柳明沒想到,在這邊陲小鎮,還有如此宏偉的寺廟,也算是一奇。觀看那寺周圍,都是粉牆包裹,牆邊種植高槐古柳,血紅的一座朱漆門樓,上懸金書扁額,題着「花蓮禪寺」四個大字。寺門外傍牆停下許多空轎。山門內外,燒香的往來擠擁,
那香客眾多,幾乎在門前排起了長隊,善男信女,絡繹不絕。尤其是年輕婦女佔了相當一部分。
柳明決意不驚動主持,慢慢在寺門口觀察着。
他發覺這寺廟的香火生意,倒是好得有些不正常,便拉住旁邊一位老婦問道,「老人家,我們初來此地。聽聞這花蓮寺的高僧們十分厲害,可否如此?」
那老婦臉露驕傲道:「這花蓮寺,簡直在我們心中就是青天大老爺。」
此時,一旁便裝的吳主簿臉色蒼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柳明面露風雅之笑,順着老婦的話說道:「老人家,這寺廟裏的和尚怎麼這麼厲害?」
「寺廟的大師們,可以占卜問前程。也能幫你解決生兒育女的問題。非常靈驗。」老婦說道。
「哦,我看那些年輕婦人,都是背負着行囊鋪蓋,是為何啊?「柳明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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