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社成立起來,在科大宣傳也搞了起來,一度很熱鬧,噱頭有了,神秘感有了,科大學生中知道和談論起這個事情的不少,但光靠這個還是不足以媲美骷髏會啊,恐怕還需要以理服人。
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內,硬實力是保證玩噱頭玩概念的基礎。
換句話說,天行社要有足夠的分量吸引人。還得首開先例。要率先吸納一批有足夠水平的人,而這樣的人中,自有一位程燃看到的佼佼者。
聶川在圖書館,他臉色有些蒼白,憔悴,最近他要趕的東西很多,大哥在實驗室長期攻堅,平均每天只睡四個小時,他看着心疼,經常去幫忙接手一些複雜繁瑣的測試工作,以換取大哥的休息時間。
但他自己本身做涉及到大哥博士所涉及的那些事務就已經很吃力,所以不得不晚上通宵幹活,白天就在圖書館借閱期刊查資料。困了直接就在圖書館的桌子上趴着睡。他不覺得有多苦累,因為清楚哥哥所做的,比自己繁重數倍。
一度他也跟自己大哥說,別這麼拼,身體要緊。但每次哥哥都只是說,「想要真正做出些事情來,眼前就是最好的機會,一定要抓住。」
兄弟倆父親是電力工程師,在兩千多人的電廠裏面,不起眼。父親對兄弟倆的教育方式也截然不同,對於性格跳脫的哥哥,印象中的父親常擺出一副「你這么小,懂什麼?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了!別得意,才這麼點成績就沾沾自喜,出息!」的態度,於是哥哥的好勝心,不服氣,往往就會被激起,肯去鑽研,性格激進的哥哥也常惹事,換來的多半是被暴揍一頓。
相反父親對於他這個弟弟,則是與哥哥大相徑庭的溫和鼓勵為主,聶川成長以來,幾乎很少被罵被揍,都是看着哥哥拿給父親的雞毛撣子捻得上躥下跳,甚至他有時候都會從中斡旋,說出類似「哥你也省點心!」的話。
哥哥一直和父親硬拗,成長的印記讓他心裏憋着一口氣,想做一番大事業,青史留名那種。這樣能在有一天面對考上科大碩博連讀也被說成還有「進步空間」的父親面前,能夠理直氣壯頂回去一句,「這回你還能說我什麼!」
所以聶雲很重視眼前的這項事業跟着美國回國的陳越院長,研發晶片工程。但是身在其中,特別是還在實驗室幫忙,聶川也隱約感受到了一種壓抑的氛圍。
是迷茫,絕望。
當國芯研發的消息已經成為外界的焦點,媒體報道契合國民情緒的寵兒,各方目光注視下,看似風光無限的項目組內部,瀰漫着的就是這樣的氛圍。
若非如此,他哥哥也不會拿命上去拼。而且,項目組裏面,都被下達了封口令,沒有人敢說現在目前進展情況,半點都不能透露。所有人也知道封口令的分量……老闆陳越海歸回國,光環加身,各方面資源深厚,上面更有「大老闆」,形成了一道堅固的體系,若是項目出問題,陳越這種級別大可另起爐灶,而他們項目組成員,命運就不好說了,都要受到波及,可能科研生涯再無出頭之日。
你在陳越的這種學科帶頭人的手下,就已經算是被打下了陳系烙印的學徒,在現行體制下,除非競爭的領域,以及排除一些個例,基本上沒有人會冒着得罪人家一個派系的風險接收你,更遑論陳越這種幾乎不存在競爭的空白領域,他們這些年在這個領域的研究積累,最終還是只能在陳越手底下生存。
支撐着眾人的,無非也就是那微茫的一個可能一旦成功「震驚世界」的希望了。
聶川和聶雲都喜歡武俠小說和電影,印象深刻的是那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誰又能知道,在看似清高孤孑的學術圈裏,也有着一個諾大的江湖。
聶川已經確定了,那個幾次在對面恰好抬頭的程燃,是果然對自己居心叵測。
程燃此前確實在這裏見過聶川很多次了,沒辦法,一個是已經超脫了現有的學術綱領,足夠可以自己探索課外內容的人。一個則是在方面基礎更堅固的重活一世者,專業課內容這方面,算是個老程序員。大概整個學校也只有圖書館最適合兩人的位置。
在這種場合屢次遇見,並不稀奇。
聶川走了過來,開門見山,「你是不是對我有想法?」
如果再往後十年,聶川大概有一天會為跟程燃是這樣的開場白而生出想把自己掐死的衝動。
程燃幾乎是下意識機械性的搖頭,隨後又點點頭。
他此前想了很久,面對聶川這樣的未來大牛,一度擔心自己的介入而讓他所做的事業出現偏差,那樣後果就不可估量。
所以程燃還是從旁觀察了一下,後面覺得自己過於小心謹慎。人和人天然不同,有的人是玉器,不雕琢不成器,這比較麻煩,可能需要上帝之手的安排,跌宕起伏的風波,方能淬鍊一位英雄,成本很高。
有的人則不一樣,就像是皮球,自存一股氣,哪管再深的海,最終也有浮出頭的時候。聶川就是這樣的人。很明顯,他和他哥都是立志於紮根計算機領域,並在這裏做出大事的人,這樣的人傻根傻氣。
這樣的人也很多,科大尤其多。
但不是每一個這樣的人都能熬到出頭的日子,天分很重要,跟天分匹配的方向更重要,否則一不注意,就是蹉跎。
自己的介入不會把他們帶偏,反倒沒準可以助推他們的成形。
「我對社團沒興趣。」聶川也乾脆不彎彎繞繞,直來直去。
沒興趣,還是不想俯首稱臣,可能都有那麼一點。作為計科院本科站在金字塔頂尖的一批人,聶川擁有的是在潮頭淡看春花秋月的底氣和身位。他和他哥比起來雖然性格更溫和,但哪個說溫和就不能存着萬仞孤峰的驕傲?
「我會給你錢的,有報酬的……」
「就算是你說的再好我也……嗯?你剛才說什麼?」
聶川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程燃道,「天行社將實行公司化制度,將和一些科技公司合作,這上面可能共同進行研究,本質上是吸納大學優質研究資源為所用,避免人才浪費,也為相關人才提供一個好的去處。實現資源的優勢配置。加入天行社實驗室的人可以根據項目情況獲得相應補助,有多有少,特殊情況有獎勵。基本上一個項目起步,一位研究員一個月六百的補助。」
這個年頭,一個月六百的補助,已經夠很多大學生一個月奢侈過活的生活費。
聶川喉結起伏。沒有人不會在乎錢這個東西。
他給哥哥的實驗室打下手,每個月實驗室走賬,陳越給他個人發三百補助。這都是看在他經常通宵熬夜的情況下的辛苦費。眼前的人告訴他六百的補助,聶川幾乎能想像到,有多少人會為這個數前仆後繼。
渾水摸魚的肯定也多,所以第一個念頭,那一定就是篩選足夠有能力的人。所以這就是程燃第一個找上他的原因?
但說到底,不對啊……
「你的意思是,你們大一新成立的天行社,就要創建實驗室了?你哪來的錢?」
「差點忘記說了……」程燃停頓。
「我很有錢。」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1s 3.920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