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熹晨光里,有人自殿外緩緩走進,光影逆行,一步一步,紅色裙裾微漾。
那人一揚手,將手中拎起的人,輕輕巧巧扔到金鑾殿上。
旋即,一道身體與地面碰撞的沉重悶聲響起。
「嘭!」
金鑾殿上朝官紛紛聞聲扭頭,只見地上歪倒着一位紫衣婦人,鼻青臉腫,鬢髮凌亂,口中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些什麼,忽哭忽笑,神色恍惚瘋癲。
卻依舊能從她的服飾和輪廓辨認出……
「孝安太后?!」
「這人竟是孝安太后?!」
皇室宗親和文武百官不可置信,震驚出聲。
孝安太后自先帝薨天過後,就移居慈寧宮,給世人一種青燈古佛不問紅塵的假象,很少出現在大眾眼前。
可是在場不少皇族與朝官,都對孝安太后的美記憶猶新。
而且前不久孝安太后壽宴,雖然有謝鳳儀一事鬧得不歡而散,但孝安太后風韻猶存的模樣,他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怎麼現在變成……這副模樣了?
百官目光都被形容狼狽的紫衣婦人吸引,而顧君臨至始至終注意的,都只是那道紅衣窈窕的身影。
眼睛眨也不眨的,眸光凝着在那張笑靨盈盈的小臉上,帶着仿佛他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不見的緊張。
這次,真的是嚇到他了。
天知道,青裳全身鮮血逃到東宮告訴他,她被孝安的人帶走時,他是多麼……害怕。
就好像是當年,父親寧獻太子一去不復返,然後發現從此以後,這個人已經徹底退出你的視線、從你的生命里消失,那樣的害怕。
那時他尚且年幼,只能眼睜睜看着一切發生,除了責怪自己的不夠強大,無能為力。
如今他擁有足以護她一世無憂的能力,可若是她不在了,那還有什麼意義?
孝安那個女人,已經完完全全扭曲了,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對她下殺手從此死別,或是像他父親與母親一樣生離,不是沒有可能。
生離死別,無論是哪一種,都是他無法接受、無法承受的結局。
原來她在他心中的重量,比他想像的重得多。
不知從何時起,她已經完完全全佔據他的心。
恍若一道光,以強勢、決絕、不留餘地的果斷姿態,破開陰霾,闖入他的心,從此以後再不可割捨。
他看似鎮定,實則早已心慌意亂,與顧臨淵的對峙交鋒,不過仰仗自身多年以來,泰山崩於頂面不改色的偽裝。
是以,到底還是退讓了。
被顧臨淵甚至是天下發現,她是他的弱點,其實他並不在意,這是一把雙刃劍,端看怎麼用。
弱點,對於同樣的弱者來說,是絕對致命的打擊。
然而,對於強大到別人無法企及、只能仰望的時候,你的弱點就未必不堪一擊,至少別人絕不敢輕舉妄動,反而是變相保護的另一種手段。
顧君臨心知,孝安太后再怎樣瘋狂,都會因為皇權爭奪多一個籌碼,不會傷她性命。
但那個女人曾是南疆王女巫族祭司,有的是不取性命卻折磨人的手段,比如蠱毒。
此時見到白墨安然無恙毫髮無傷的出現在他眼前,顧君臨一顆心,直到這一刻才算真真正正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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