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彧很清楚好友的性格,若不是有什麼趣事,秦無疆不會如此提議。
他順着秦無疆視線望去,那小甲士可巧也在看他。
不過就在他目光到時,小甲士觸電般躲開。
「眼神閃爍,他有心事。」曹彧淡淡道。
他嘴上關心的是長寧,可話卻是對秦無疆說的。
「這不正好,挺有趣的。」秦無疆聳肩。
「若是每個有趣的人你都要接近,豈不要累死。」曹彧聲線平淡,原話奉還。
秦無疆哈哈大笑,「不管,我就要跟他們去慶安。」他驅馬往前。
曹彧沒說話,只是對部下點頭。
秦無疆走開不遠,就聽傳令官喊着拔營赴慶安縣城,得意笑笑。
「木生,你來帶路。」
長寧老老實實點頭。
她雖然想補償秦無疆,但絕不想被他纏住,這可是個猴精的主兒。
而對付秦無疆這種玩心重的人,就只有順着他了。
什麼時候他覺得無趣,什麼時候就會離開。
秦無疆馭馬跟着長寧。
他的黑馬英姿颯爽,而長寧這匹棗紅馬便有些相形見絀。
黑馬搖着尾巴,有些不耐煩地跟在後面。
長寧卻板板整整地駕馬引路,一路不多說半句話。
「小甲士,你長得很醜嗎?」秦無疆突然問。
「回大人,卑職幼年傷到……」長寧還沒說完話,猛地側頭躲開秦無疆伸來的魔爪。
她長吁一口。
幸好她了解秦無疆的性格,提前躲避,否則以她現在的身手,還真不見得能躲過秦無疆的偷襲。
「喲,身手不錯。」秦無疆笑嘻嘻,一點兒也不尷尬。
「卑職只是習慣了。」長寧低頭,一副自卑模樣。
秦無疆抿嘴,有些無趣。
既不脾氣,又不諂媚奉上,中規中矩的像個老年人。
「無疆,」曹彧喊了聲駕馬過來同秦無疆說話,二人並駕前行幾步。
長寧落在後面,盯着曹彧的背影,心口一抽一抽的。
他待人,總是這麼溫和。
就算她只是一個面容有損的小甲士,他也照顧她的面子,叫走秦無疆不讓他胡鬧,羞辱於她。
可她卻狠狠的傷害了他。
前世,長寧就是那個一刀一刀刺傷曹彧,摧毀他溫良和善的人格,毀掉他人生的壞女人。
縱然他一直有盡到丈夫的責任,她卻還是選擇用最殘忍的手段回報這位謙謙君子。
只是為了報復他的母親。
報復他娶了自己。
毀了她和宋宜晟那所謂的「美好姻緣」。
「對不起。」她喃喃。
長寧縱橫捭闔一生,第一次意識到她對曹彧到底虧欠了多少。
馬背上搖搖晃晃,她一直盯着銀凱少將軍。
這一世,我會補償你。
好好盡到。
妻子的責任。
曹彧感受到身後炙熱的目光,回望時,那小甲士澄亮亮的眸子正盯着他。
是他見過的,最難忘的雙眸。
「看他呢?」秦無疆也順着曹彧目光望去,長寧已經低下頭,認真騎馬。
「他好像……對你很感興趣啊。」秦無疆嘿嘿笑。
曹彧瞥他一眼,兀自駕馬。
只是那雙澄亮亮的眸子就像着了魔一樣,刻入他的腦海。
昨夜奔襲一路,今日返程,倒是一切順利。
暮色將近,大軍便抵達慶安縣外。
「原青山關守將,細柳營參將趙明盛,見過將軍,大人。」趙參將率軍在城外迎接,慶安縣令等大小官員也齊齊站在前方迎接。
曹彧少年老成,倒是很善於應付這種場面。
秦無疆就有些隨性了。
他雖然在軍中頂了個參謀的名頭,但慶安縣上下沒有一個敢真把他當成小參謀招待的。
畢竟他可是秦太傅的嫡長孫,未來的朝中重臣。
雖然現在只是個舉子,但他不過是錯過了去歲科舉,來年只要他別再放蕩不羈錯過恩科,入職翰林還不輕而易舉。
誰還真敢當他是個小參謀。
長寧就趁着他們被糾纏的片刻抽身而出,離開隊伍。
待秦無疆現自己一直視為獵物的小傢伙消失時,她已經越過好幾個巷子,來到了當初定下的那間客棧。
長寧脫下戰鎧,鄭重其事地將之與銀槍收好。
桌上是三塊被斬成兩截的花布。
長寧失笑,「真是頭倔驢。」
方謙忠心耿耿,一切以柳家為重,就算她出於種種原因選擇瞞着他,但也不會因為他的忠心生氣。
她換上女裝,將額頭上的奴字補上,確定沒有紕漏才戴上兜帽回到慶安候府。
「善雲?」府門前的小廝匆匆跑進去報信。
長寧進門,迎面就是抱肩怪笑的連氏:「喲,這不是失蹤了一晚上的善雲嗎?怎麼,看見突厥人被打跑了,就決定不逃跑啦?」
她眼睛瞪得溜圓,擋在長寧面前。
長寧不屑跟她多說什麼,側身繞過她,卻不想連氏不依不饒。
「愣着幹什麼,你們還不把這逃奴抓起來!」連氏尖叫下令,府中侍衛一見是善雲,到底有些躊躇。
「你們幹什麼?造反麼?別忘了,我才是這個府里執掌中饋的姨娘,這小蹄子就算住在晴暖閣,她也是個賤奴!」連氏吱吱喳喳,從袖裏抽出一張奴契丟在地上。
長寧一瞟。
善雲的名字寫的清清楚楚。
奴籍。
這兩個字扎紮實實地刺到了長寧。
雖然這一世她成功躲過黥刑,但額頭上還是有着用於偽裝的奴字。
這個字,對於她聖公主的尊嚴,無疑是一種冒犯。
兩個侍衛上前分別壓住長寧一臂。
「怎麼,你忘了你頭上刻着奴這個字了嗎?」連氏用她塗着蔻丹的長指甲戳着長寧額上那個奴字,惡狠狠道。
長寧目光沉靜如水,淡淡掃過連氏猖狂的嘴臉。
看來,宋宜晟只死兩個姨娘,還不夠。
「你看什麼?你和別的男人趁亂逃跑,是我把你給抓回來的。」連氏陰險一笑:「你以為老爺回來,還能饒了你?」
「真聰明。」長寧蔑笑。
「你什麼意思?我現在可是人證物證俱在,彩月呢,把她帶上來!」連氏招手。
傷痕累累的彩月被人拖了上來。
「姑娘,姑娘對不起,對不起。」彩月哭着向長寧叩頭:「彩月受不住了,受不住了。」
長寧蹙眉,彩月眼睛紅腫,嘴角淤青,身上看不見的地方還不一定多少處傷。
彩月只是個小姑娘,不過受到她的一次提攜,會被屈打成招,反口冤枉她,長寧並不意外。
長寧仰頭,噙笑:「所以,連姨娘打算怎麼處置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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