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寶的聲音顫抖的更加厲害了,「十二娘你又唬我,世上是沒有鬼的。」
十二娘詫異的反問他:「你都知曉世上有修仙的仙人了,為什麼會覺得沒有鬼?」
金寶:「我娘說的,而且我沒有真的見過鬼。」
十二娘故作驚訝,「咱們之間在降噩城的時候,那一院子的鬼你都沒察覺到絲毫不對?後院那般空曠,我還常說太過擁擠,你道是為何呀,就是因為埋在那裏的屍體,他們的鬼魂都擠在後院呢。」
見十二娘不像是在開玩笑,金寶猶猶豫豫的把目光投向了昭樂。昭樂面無表情的注視着街道盡頭,語氣里沒有什麼波瀾,平靜的道:「此城中陰氣甚重,應當確實有邪祟在此,你自己注意,跟緊我們,莫要落了單。」
昭樂只說了這裏,並沒有說降噩城有沒有鬼,但金寶沒注意,他一聽連一向不和人開玩笑的昭樂都這麼說,頓時就相信了世上有鬼,再一看那些黑黝黝的屋子,覺得那些角落裏都好像有東西在盯着自己,自己都快把自己嚇哭了。
十二娘嘗到了嚇唬小孩子的苦果,被嚇到了的金寶慫慫的扒着她的大腿不放,十二娘走路都不好走了。好不容易把這孩子哄得放了手,十二娘摸着下巴想着,是不是找個機會給這小娃娃練練膽子。
三人想找個客棧投宿,可是找了一圈,五六家客棧,都是緊閉門窗黑燈瞎火,好像裏面沒有人一樣。
「奇怪了,裏面應該是有人的。」十二娘哐當哐當的敲了一陣門,「店家?有沒有人?有人投宿啊!」
喊了一陣,客棧門後面傳來一個聲音,「天黑了不開門了,你們去其他地方。」
十二娘繼續敲門:「怕什麼,我們又不是鬼,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
那屋裏人又繼續說:「說了不開門了,你們趕緊走!」
十二娘嘿了一聲,抬手繼續敲,敲了一陣都沒人理會,昭樂說:「不必過多糾纏,再尋一家便是。」
可是在這城裏晃到完全天黑,她們也沒能找到一家願意開門的客棧,最後那家客棧裏頭甚至有人低聲咒罵,十二娘脾氣也上來了,畢竟降噩城住了多年,她身上也有些匪氣,之前收斂一些還是因為擔心暴露昭樂的位置,她現在就沒那麼多顧慮了,退後兩步抬腳就要上前把門踹開。
還是昭樂一把拉住她,「這樣不妥。」
要是別人,十二娘肯給這個面子才怪,但是昭樂這麼說,十二娘也沒辦法,她對這個最小的徒弟,確實懷着一些愧疚和心虛之情。再者,相處了這一段時間,十二娘已經很了解如今的昭樂了,她就是這麼個性子,雖然看着冷了點,但是確實是一派仙山弟子的做派,就算被冒犯,也輕易不會對普通凡人如何。
昭樂之所以長成這樣,也有她自己多年前教導的原因,自己從前教出來的徒弟,十二娘還能說些什麼呢,只能閉嘴受着了。
最後三人也沒尋到一處客棧,好在她們找到了一座門戶大開的義莊。這義莊,一般就是一族之中用來暫時存放屍體的地方了,十二娘和昭樂見了那義莊,都是露出片刻詫異神情,然後不約而同抬腳走了進去。
金寶一隻手拉着十二娘的腿,一手扒拉着義莊的大門板,哇哇大叫着怎麼都不肯進去。
「我不要進去嗚嗚嗚裏面肯定有鬼!十二娘我們走吧,我不要進去嗚嗚嗚!」
十二娘往後退後幾步,嘴裏說:「行行行咱們不進去。」然後她剛說完就趁着金寶放鬆的時候,一把抓住他把他提了進去。
金寶短暫的傻眼過後,感覺到了一種被欺騙的悲傷。偏偏十二娘還笑得很開心,「哈哈哈怕什麼,反正你又瞧不見鬼,就是他們站在你背後吹冷氣,你也現不了啊。」
金寶這時覺得自己後脖子一涼,仿佛真的有人在後面吹氣,嚇得一個兔子蹦,向着……昭樂去了。誰叫十二娘一直嚇唬他,他這回下意識就衝着另一個人去了。
被抱住大腿的昭樂:「……」突然得到這種待遇,甚至有些受寵若驚。
金寶反應過來自己抱着的是誰,渾身一僵,昭樂也同樣是渾身僵硬。十二娘瞧見她倆那僵成一團的模樣,好笑的上前將她們分開,接着一手拉着昭樂手臂,一手捏着金寶後脖子,將兩人帶着往裏走。
「行了金寶,你別怕了,咱們總得有個歇息的地方吧,我看這義莊打掃的乾乾淨淨的,就很不錯啊。」
昭樂恢復了之前的冷然,說:「這義莊內的氣息潔淨,比城中其他地方好上太多,這裏應當沒有邪祟。」不僅沒有邪祟,還隱約有種靈光護持,她和十二娘都看得出來,因此才會直接走進來。
走都走進來了,金寶就是再不樂意,那也只能吸着鼻涕泡,老老實實的走在十二娘身邊,隨着她們一起來到院子裏。
這義莊雖然門戶大開,但是裏面院子裏沒有點上燈,黑黝黝的,左邊那廂房的門也是開着的,隱約能看見幾具棺材的輪廓。十二娘她們走過院子,走進了正對着的那座房裏。這房子是最寬敞的,進去就是一座破舊但是打掃的很乾淨的大殿,大殿之上供着不知是什麼身份的神像,案台上則是些黑底牌位,案桌香爐上的香灰還很新鮮,說明不久之前這裏還燃着香。
殿中兩側,也放着幾具黑漆棺材,不過這些棺材並不是蓋着的,而是打開的。
十二娘站在殿中簡單掃過一眼周圍的情況,沒察覺到什麼不好的氣息,便點燃了屋裏的白燭,將包袱往腳邊一扔,「行了,今天就在這休息吧。」
昭樂並無異議,已經坐在一個蒲團上閉眼修行了。金寶看她們兩都這麼淡定悠然的樣子,多少放鬆了一點,而且有了光亮之後,他就感覺更加安心了。
金寶這傢伙害怕歸害怕,好奇的毛病也是改不了,在這裏待了一陣差不多習慣後,他覺得周圍沒什麼好怕的了,就對兩邊的棺材好奇起來。見昭樂和十二娘一個閉着眼修行一個睜着眼呆,他就忍不住站起來在周圍溜達。
「十二娘,我餓了。」金寶說完,十二娘從包袱里摸出來一塊餅扔給他。
金寶也不挑,有的吃就可以,抓着餅一邊吃着一邊往周圍看。他無聊的把那些牌位上的字看過一遍,就離那幾具棺材越來越近。金寶猶豫的往十二娘她們那邊看了看,最後還是朝着那幾具棺材走去。
那棺材放在兩條寬長凳上,高度還挺高,金寶掂着腳也看不見裏面到底有沒有屍體,於是他就繞着棺材轉了一圈。
他像只小老鼠一樣咔嚓咔嚓的咬着餅,忽然感覺眼角有一道黑影在動,抬頭一看,就見着一隻白生生的手扒拉在了棺材邊緣,位置就在他的腦袋上。那隻手的手指,還在他的注視下動了動。
金寶張着嘴,餅渣往嘴裏掉了出來,他也沒注意,只愣愣的看着那棺材裏伸出一隻手,然後從裏面緩緩坐起來一個人。
「啊——!!!!」
「十二娘啊啊啊啊啊!!!」
「有鬼!有鬼啊!」
十二娘感覺一個小炮仗撞了過來,她腦袋都沒轉過去,只伸手往後一擋,恰好按在了金寶的腦門上阻止了他撞過來的力道。
金寶急的直跺腳,「十二娘!棺材裏有人!不對,有鬼!鬼出來了!」
在金寶哭喊的聲音間隙中,就有個陌生的年輕男聲說:「雖然睡在棺材裏,但我並不是鬼。」
金寶還在啊啊啊,十二娘抬手捏住了他大張的嘴,扭頭看去。見到左邊一具棺材裏面,一個身穿灰撲撲衣服的年輕光頭正從裏面爬出來。
這年輕男人面容秀美,看着異常無害,雖然頂着個光禿禿的腦門,但是光頭也絲毫不不影響他的俊秀容貌。
十二娘一見這人就喲呵了一聲,「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金寶你行啊,咱們要找的鬼和尚被你找到了。」
金寶目光直,咕咚一聲倒下。
那年輕光頭目光從金寶身上掠過,哈哈的笑了一下,「想不到這麼多年,我的名聲還能嚇到小孩子。」
十二娘:「你太謙虛了,別說小孩子,就是普通人聽到你的名聲都得嚇着。」
光頭年輕人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腦門,一臉的淡定,「這位仙友,找我是尋仇來的?」
十二娘:「這倒稀奇了,你還跟人結了仇?」
光頭哦了一聲,「原來不是來尋仇的,如此我就放心了。」他說完,半點不見外,走到了十二娘旁邊坐下,「施主,既然無仇,能不能施捨一點齋飯?」
十二娘很爽快的從包袱里拿出來兩塊餅,「不用客氣,吃吧。」
那光腦袋接過餅,慢條斯理的吃完了,還從袖子裏掏出來一張手帕擦了擦手指,然後雙手合十:「多謝招待。」
十二娘揮揮手:「不用客氣,吃了我的東西,就要請你幫我一個忙。」
光頭:「唉,果然天下沒有白吃的晚飯。」
十二娘:「怎麼樣,幫個忙吧。」
光頭:「不幫忙。」
十二娘:「你這就沒道義了。」
光頭笑呵呵的,一派無害,「我不守道義,仙友又能拿我怎麼樣呢?」
兩人這一番話說了,昭樂已經把光頭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她似乎有點不信,開口問:「閣下就是鬼和尚前輩,從前的弦月郎君?」
鬼和尚微笑頷,「正是。」
昭樂表情略有困惑,「你……與我師父描述的有些不太一樣。」
十二娘聞言,眼神有點閃爍,她想起來一件舊事。昭樂沒注意她的反應,而是很正直的說:「我師父與我說過,鬼和尚長相猥瑣,身量低矮,眼睛小嘴巴大,說話還略有結巴。」可現在看來,這鬼和尚分明長相俊秀,身材挺拔,說話也很是利索,與師父所說完全相反。
鬼和尚沒有生氣,他點點頭瞭然的說:「看來,令師與我有過節。」
十二娘很想提醒一下昭樂不要再說了,但是昭樂沒能領會她的意思,反而繼續說:「我師父乃是兮微上仙,她當年曾經是圍攻弦月郎君的人之一。」
十二娘:「……」咱們還要請他幫忙,你就這麼表明了身份,這傢伙還願意幫忙?前面幾個徒弟心眼那麼多,特別是大徒弟執庭滿心的眼,連肺管子上都是眼,這個小徒弟怎麼就這麼實心呢!
鬼和尚略想了想,想起來了,恍悟道:「哦,原來是那位兮微上仙的徒弟,我當年被圍攻的時候好像不小心踩了她的臉一腳,大約是被記恨了。」
十二娘:「……」娘的,死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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