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到如意樓喝花酒的客人,不是大商巨賈,最起碼家道殷實,不會有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窮苦百姓。當然像鄔思道這種因為痴迷某位姑娘,褲子穿不上還要來泡妞的酸丁,畢竟少之又少。曹霑要抄苗玉春的家,絕非真的要彌補他們的精神損失,只是為了嚴懲貪官污吏,捎帶再弄點什麼,就是不好意思說出口的事了。
抄一名官員的家,不是兒戲。苗玉春得罪曹霑是剛剛生的事,八王爺胤禩絕不會有未卜先知只能,在此之前就有抄沒他家的憲命。沈啟貼近曹霑,放低聲音道:「曹公子,苗玉春官職雖小,好歹是一名現任官員。八王爺是否真有王命抄他的家?如果此事不實,朝廷追究起來,咱們只怕身上都不乾淨。」
曹霑歷史知識豐厚,知道這裏面的利害關係。苗玉春在金陵經營多年,官場上不會沒有一個知己朋友,如果自己矯詔抄他的家,一但有人替他鳴冤叫屈,清廷追查起來,急於登上太子之位的胤禩,絕不會因為他,而去得罪整個朝廷。
三聲梆子三聲鑼從街口傳來。這是巡街更夫在報時。「沈大人,你不就是想要個手續嗎,現在已是半夜子時,明天,明天上午咱們在苗玉春宅邸前聚集,到時本公子會把八王炒家手諭拿給你看。」
這小子果然是在矇騙自己,幸虧沒有着他的道。沈啟輕輕舒了口氣,想到沈廉還在應天府關着,剛想跟曹霑討個情,卻見他走到于成龍近前,囑咐道:「苗玉春帶來的衙役眾多,必然會走漏風聲,苗家的人不是傻子,如果將財產轉移,咱們豈不是竹籃打水,白忙活了。今晚於大人辛苦一下,從你的綠營調一棚兵丁,把苗府圍了,只許進不許出。聽明白沒有?」
于成龍之所以畏懼曹霑,最根本原因,是他曾經私自借兵給羅維倫追捕曹霑等人,現在曹霑又向他借兵包圍一名現任官員的家,立刻面露為難之色,吱吱唔唔不敢明確表態。
于成龍的心思哪能瞞得了曹霑。滿臉譏諷道:「於大人,你現在知道怕了,當初借兵給羅維倫,為何不感害怕?請你別忘了,那段公案還在八王的心裏記着呢,要不要本公子提醒提醒他?」
再明顯不過的威脅了。今天借兵給曹霑,大不了將來東窗事,二罪歸一;如果不借兵給曹霑,等着他的立刻就是丟官罷職,牢獄之災。
「好吧,卑職答應您。」于成龍撮撮牙花子道。「但八王那裏還請公子多多美言,這些日子卑職着實是寢食難安啊!」
「咱們是什麼關係,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受人好處替人消災,自古一理,要想讓于成龍死心塌地替自己辦事,必須給他顆定心丸吃。曹霑親昵地拍拍于成龍的肩膀說:「不看僧面看佛面,於大人不是要送本公子一套宅子嗎,本公子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就笑納了。」
曹霑願意接受他的饋贈,等於已將他當成自己人。于成龍立刻眉開眼笑,乾淨利落的向曹霑打了一千,隨後起身道:「那座宅子,居家之物一應俱全,賀管家認的路,下官就奉陪了。夜長夢多,為了避免苗家的人轉移財產,下官先去部署兵力了。」轉身剛要走,曹霑又將他叫住。「本公子剛才說的清楚,你的兵只是包圍苗府,不得進去騷擾,你要管好那些丘八爺。」
于成龍哪裏不了解曹霑的心思,他是生怕那些兵搶了好東西。心領神會道:「請公子放心,我的兵向來紀律嚴明,明天公子去看,如果動了苗府的一草一木,你將下官連同違紀兵丁一起正法。」
「牛逼都快被你吹爆了。干你的正事去吧。」曹霑兜屁股給了于成龍一腳。打是疼罵是愛,疼到極點拿腳踹,曹霑這一動作,在于成龍看來,那是已將他當成心腹之人看待。立刻心花怒,屁顛屁顛干「正事」去了。曹霑長長打了個哈欠,向沈啟道:「本公子已經答應明天將王爺手令交給你,怎麼還不將苗玉春押走?」
世界上最為難的事就是求人辦事。沈啟陪着小心道:「下官有件事要向公子求告,還請公子給下官一個面子。」
曹霑清楚沈啟想跟自己說什麼。明天抄苗玉春的家,曹霑不想一個人擔責任,必須得把沈啟拉上,但有他在眼前,私吞苗玉春的那些不義之財,肯定有不方便之處。要想把沈啟的嘴堵上,這不是正好送上門來了。
曹霑不無炫耀地掏出龔璱送他的懷表,在眼前晃了一下,不耐煩道:「本公子出府為八王辦事,一眨眼一天又過去了。現在已是半夜子時,有什麼事,沈大人明天再說不行嗎?」
沈廉從小嬌生慣養,哪能受得了牢獄中的罪,再等上一夜,說不定會生什麼。沈啟越想越急,再顧不上矜持,走近曹霑,從懷中掏出一塊懷表遞到他手中:「剛才看到公子喜歡懷表,下官也有一塊,裝在身上沒多大用,公子拿去玩吧。」
什麼樣的懷表,能跟本公子的表相比。曹霑根本沒去接,輕蔑地掃了一眼:「沈大人,你以為本公子是那樣的人,對一塊懷表也會貪得無厭?」
不貪心,你為何答應領受于成龍的賜宅。這些話沈啟哪敢說,強行擠出一絲笑臉:「下官不是那意思,這塊懷表下官帶着確實有些礙事,所以才想……」
不等沈啟把話說完,曹霑一把將表抓到手中,扭頭叫着鸝兒:「既然這塊表沈大人嫌着累贅,你替他收着吧。」
在整座八王府,也只有胤禩和福晉各有一塊懷表,連英琦格格那般受胤禩的寵愛,也沒有得到賞賜一塊。聽說懷表現在歸了自己,鸝兒興奮異常,趕緊奔過去接到手中:「謝公子的賞。」
這塊懷表還是沈啟上次進京述職,四王爺胤禛為了籠絡他送的,轉眼竟被曹霑賞了他的丫鬟。沈啟疼得心直抽搐,但既然已經送出去了,心疼也沒有用,只得苦笑着問曹霑:「曹公子,您看下官是不是可以派人接侄兒沈廉出獄了?」
「不行!」曹霑斬釘截鐵回道,「此事等明天抄過苗玉春的家,再作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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