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清蒙,臥牛山的東方泛起了魚肚白。有經驗的老人們知道,連日的春雨即將被趕走,要不了半個時辰陽光就會佔據整個天空。
臥牛鎮是一個坐落在臥牛山半山腰上的小鎮,雖說離那越國都有着十萬八千里的距離,卻也久負盛名,因為這個小鎮是越國探索南雲山脈的前哨。
鎮東的學堂中,東倒西歪趴着二十來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其中四五個從椅子上睡到了地上,剩下來的則一個個雙手抱臂趴在桌上,腦袋就那麼隨意的搭着手臂,也不怕醒來時雙手發麻。
可能是因為太困的緣故,即使遇到南雲山脈少見的好天氣,這些徹夜未歸的少年們也沒有如往常一樣嬉笑怒罵、追逐打鬧。
「雖說新年大典很重要,但是也不能就這麼讓咱們睡桌子上啊。」抱怨的是一個青衣少年,正抖着他那發麻的雙臂。
這少年生的倒是眉清目秀,雖然身材稱得上勻稱,卻也算不上什麼一等一的美男子。只是那雙眸子着實烏黑靈動,乍一看就讓人眼前一亮,正是那臥牛鎮有名的窮小子周越。這周越乃是臥牛鎮出了名的孤兒,得虧他幼年隨一老獵人生活,掌握了一手高超的捕獵技巧,這才能有些積蓄來這學堂念書,雖然有時需要去那東山捕獵,但周越卻是天生聰慧,這學堂學業倒也沒有落下太多,便是那學堂的總教習也時常稱讚:「此子聰敏,若非出生寒門,還可更進一步。」
周越舒展了一下身體,越過幾個躺在地上的少年悄悄地出了門,又在學堂的洗漱池邊含起一口鹽水漱了漱口,隨後再用水在頭上臉上抹一把就算完事。滿意地看了看水中倒映出的自己,周越心滿意足的繞回了教室,翻出前些日子的學堂測驗,卻又變得愁眉苦臉起來。
「也不知道就我這水平能不能考上縣學……」看着測驗上硃砂寫就鮮紅的乙等下,周越不禁升起還是出去給有錢人家做工有「錢」途的想法,若是考不上縣學還是只能留在這荒郊野嶺的臥牛鎮,這一來一回一年就耽誤了,何況去那縣城趕考也需要一筆不菲的花銷。
就算考上了,又如何呢?
不過是做個邊城小吏罷了。
「罷了罷了,先去新年大典看看吧。」周越合上書,決心先不想這碼事了,還是去看看新年大典比較有意思。想到這,他隨便翻了翻書櫃,掏出幾本書塞進書包里,急急忙忙地擠出學堂,往後門所在的集會跑去。
這個時間集會上的不少店鋪已經開始佈置新年的裝飾了,整個臥牛山仿佛在這一刻從沉睡中醒來,清麗的山腰小鎮在一夜之間鋪上了一層由紅紙燈構成的紗衣,給這南雲山脈帶來了一絲人氣。
寂靜的清晨被時不時傳來的呼喊聲驅散,周越隨意地漫步在集會的街道上,時不時逗弄一下商家跑出來湊熱鬧的小孩子,倒也算是怡然自得。
忽聞一聲呢喃,周越回過頭去,卻見一名身披麻衣的光腳老者漫步走來,身後一左一右跟着一男一女兩個孩子,三人臉色木然,但一路上竟然無人注意到他們。
那光腳老者身材高大,麻衣下的身體骨瘦嶙峋,遍佈皺紋的面上、手足都沾染了一層濃厚的油污,鬚髮黏在身上,與那件破破爛爛的麻衣連成一片,看起來甚是蒼老。老者口中小聲念叨着什麼話語,他步速卻是極快,三兩步就出了數丈距離,不一會兒就超過了周越,把那一男一女兩個孩子甩在了身後。
周越本不打算和這看着詭異的三人組有什麼瓜葛,但此時看到兩個小孩吃力地追趕,心生不忍,於是連忙扶住搖搖欲墜的兩人。
「別管。」小女孩冷冷開口,一把推開了周越,小男孩則有些猶豫,最後向他鞠了個躬,轉身繼續追了上去。
見二人跌跌撞撞漸漸走遠,周越還待說些什麼,卻忽然感覺肩部被人一拍。
「這位小兄弟,莫聽,莫看,莫管。」周越一回頭,看見一人對他搖了搖頭。
來人生的劍眉星目,五官甚是端正,白衣賽雪,一頭長髮隨意的搭在肩上,先給他添上三分俊逸,身後負一口四指寬的大劍,再平添三分豪氣。
好一個濁世佳公子,好一個絕世劍仙!
然而此時白衣公子的神色卻有些古怪,似是對那光腳老者有些畏懼,此時他有些緊張,低聲道:「你方才可是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周越大驚,他不過扶起兩個孩童而已,如何來的性命之憂?
「此間不是談話之處,小兄弟隨我來。」白衣公子帶着周越尋了一茶館,要了一間雅間,這才笑道:「在下莫清,是越池旁的修士。小兄弟聰明伶俐,應當知道不要多管閒事的道理,那光腳老者豈是尋常人物?若不是那女孩推開你,怕是此時便要遭殃了。」
周越心中詫異,他平素喜好聽人說書,此時不禁想起那說書人說的飛檐走壁的武林高手來,於是問道:「那人難道有武功在身麼?還敢當街對我不利不成?」
「非也,那人並非凡人。」莫清搖了搖頭,說道:「莫說你一人,便是整座小鎮惱了他,也不過揮手抹去罷了。」
周越心下一凜,難道那老者還是神仙不成?看那古怪的樣子倒不是沒有可能,尋常人又哪有兩三步便是數丈的?不過若是那老者是神仙,那麼面前這位白衣勝雪的公子莫清,大概也是個仙人吧。
想到此處,周越頓時一肅,他聽那說書人講仙道難求,不少帝王將相費盡心思也不曾得這仙緣,他這一日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怎能錯過?於是站起身子深深一揖,道:「多謝仙長相助,不過小子還有一事相求:小子羨慕仙界逍遙,深知仙緣難求,故而今日斗膽請仙長教我修行,我必定日夜苦練,絕不半途而廢。」
莫清連忙將他扶起,溫和道:「我此番救下你就是為此,我觀小兄弟素來聰慧,定是有不錯的天賦。」
周越一喜,正要拜倒在地,卻見那莫清接着說道:「只是我尚未出師,自然不能收徒,且此番前來有要事在身,還是待這邊事情告一段落再引薦給門中師叔好了。」
周越心下有些失望,自忖是自己資質不足,怕是錯過了這次仙緣便無法修煉了,想到此處有些黯然,心想:「是了,便是讀書我也讀不好,豈是能奢求這渺渺仙蹤的?這位莫清公子說我聰慧不過安慰罷了。」
莫清見他神色黯然,就知道他想法,微笑道:「小兄弟切不可妄自菲薄,我先傳你一門法訣,你且記下了好自行修煉。」
說着,他傳授給周越一份法訣,不過千餘字,卻字字珠璣,就算莫清逐句解釋,周越也未能盡通,好在長年累月的讀書生活給了周越不錯的記性,沒重複幾遍他就能通篇背下了。
「這法訣喚作凝氣訣,是修行界流傳最廣的基本功法,這就先傳於你,待到你入門之後再轉修我越池宗的法訣好了。」
莫清見周越這麼快就記住了全文,有些欣喜,微笑道:「這凝氣決雖不高深,卻也是能直通元嬰的大道真法,這樣若是我不回來,小兄弟也有能力自行前往越池宗,到那兒自有人接引。」
言罷,不再作聲,示意周越一試。
周越盤膝坐好,仔細體悟法訣的奧妙,試着催動體內氣息,但半個時辰過去,他的體內並沒有生成所謂的真氣。
周越不禁有些急躁,難道他的資質當真不好?這法訣上可是說半個時辰就能感覺到天地靈氣的。
正在此時,一聲輕喝傳入他的腦海:
「平心,靜氣!」
恍惚間,周越的心神一塞,頓時有種如墜雲端的感覺,一聲驚呼正欲出口,卻如鯁在喉,只能發出「嗬嗬」的聲音。
忽然,他睜開眼睛,下墜的感覺消失了,四周卻驟然間變得黑暗起來,看不見茶館,看不見集會街,也看不見面前的莫清公子。
就在周越意識有些模糊的時候,他卻感到心臟猛然跳動起來!
「咚咚!咚咚!」
黑暗中,亮起了一絲光芒。
起初只是一星半點,似乎一縷輕風就能將這光芒吹熄,隨後越來越多,圍繞着周越的身體煞是好看,再不一會兒,周越看去只覺得那光芒浩浩蕩蕩,恍若星河!
「這是什麼?」
周越的目光跟隨着光芒,穿過了他的衣物,穿過了皮膚,最後在心臟處停了下來。
那光芒一點一滴匯聚成一絲絲髮出微光的霧氣,順着血流流遍全身,而後回到心臟,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小兄弟?小兄弟!」
周越聽見莫清的呼喊,頓時脫離了這種奇妙的境界,重新回到了茶館之中,往額頭摸去,卻是一頭冷汗。
「小兄弟可是看見了那光海?」莫清微微一笑,說道:「那就是法訣中說的天地靈氣了,小兄弟以後修煉可少不了與這些光點打交道。」
他停了一下,接着說:「如此,小兄弟的事情也告一段落了,我奉勸一句,最近莫要理會那些奇人異士,你身無修為,還是別參合的好。」
周越有些好奇,這些平日裏帝王將相都求不來的大人物為何會來這南方山鎮?
「小子斗膽問一句,為何最近會有修行界中人來這臥牛鎮?」
「事實上,這大概算是人盡皆知的秘密,越國修行界圍殺大妖『呼風』!」莫清公子理了理頭髮,憑空拿出一本書扔給周越,笑道:「此書上卻是有修行界的一些常識,也有我所寫的如何與越池宗溝通,這幾天你可以先看看」
一個要全越國的仙人們圍殺的妖!
聽那說書人講,妖怪都是兇狠殘暴喜食童男童女,騰雲駕霧無所不能的,此時得知臥牛鎮附近居然有這麼一隻妖,周越頓時冷汗淋漓。
他不敢再想,戰戰兢兢地接過那本書冊,辭了莫清,準備找一清淨之處好好修煉那法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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