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山往事 第2章 漫天黑霧

    老疙瘩神清氣定的坐在旋轉的磨盤之上，一雙眼睛閉的死死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我來到了院子中間，一張口說道：「狗娃子，你知道你在我這炕上睡了幾天不？」

    我心裏着急老疙瘩剛才說以後要跟着他過的話，根本就不理他的問話，開門見山的問他：「老疙瘩，你剛才說啥？啥叫我以後就要跟着你過了？我爺呢？」

    一句話問出，我就隱約感覺老疙瘩那死死閉着的雙眼眼皮好像跳動了幾下。說來也怪，按說老疙瘩的身子是隨着磨盤轉動的，我一個山里娃子，就算眼力再好，也不可能厲害到能在這種狀況之下看到這麼細微的變化。

    這種感覺一冒頭，瞬間就好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一發不可收拾。心中原本對於剛才老疙瘩的那句話語所產生的焦躁心情一下子就被好奇感所取代。在我的記憶里，老疙瘩的眼睛就從來沒有張開過。

    「老疙瘩，你這眼皮子是不是能張開？」我經不住心裏的好奇終於是把壓在心裏十幾年的疑問當着老疙瘩的面問了出來。這問倒是問了，可心中又多多少少有些忐忑，畢竟這個疑問我也偷偷問過爺爺，可當時爺爺還沒聽我說完，就少有的變了臉色，嚴令我以後再不要提這個事。

    「狗娃子，這個問題恐怕你早都想問了吧!」老疙瘩身下的磨盤突然就停止了轉動，身子正正的對着我，那緊閉的雙眼詭異的看着我說道：「你聽好了，我只說一遍。想當年啊，你爺也這麼問過我，我給他也是這麼說的。」

    老疙瘩囉嗦了半天，可是我想聽的他是一句沒說，我心裏就有點不耐煩了。說到底，我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這個年齡，哪有心思聽和自己提問八竿子打不到的過程，一門心思的就想知道答案。

    「別扯那些沒用的了，你到是說呀」

    「你到真是你爺的孫子！」老疙瘩一咧嘴，不緊不慢的就又是一句廢話。「我這眼睛啊，不瞎！」說完這句，老疙瘩就不再多言語了，只是靜靜地面對着我，那雙張不開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看！

    老疙瘩這句話一出口，我的心裏就是咯噔一下，原本讓他面對面的看着我還沒什麼感覺，可現在，我一下就覺得渾身的不自在，後背的冷汗不受控制的就滲了出來。他說他的眼睛不瞎，不瞎怎麼眼皮子張不開?也就是說，一個眼皮子張不開的人，是能看見東西的？這。。。

    我不由自主的就後退了兩步，身子也向着一邊挪了挪，避開了和老疙瘩正面相對的狀態。雖說心裏有點不安，但是轉念一想，老疙瘩畢竟和我爺兄弟相稱，既然我爺能把我留在這裏，想來這老疙瘩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到這裏，心裏總算是安穩了幾分。好奇心一下去，現實的問題立馬就竄出了頭，爺爺的身影馬上就清晰起來。

    「我咋在你家裏，我爺呢？」

    「你爺走了，把你交給我了！」

    我問一句，老疙瘩就平靜的回答一句。

    「走了？不可能！」聽到這個回答，我一下子撲向老疙瘩，抓住他的衣領就搖晃起來。

    「你說，你好好說，我爺到底去哪了!我爺不能丟下我不管，你這個神神叨叨的東西，你唬誰呢...」我到底是個孩子，老疙瘩的話到底讓我心裏慌了神，嘴裏手裏也像其他山里娃一樣沒了章法。

    「狗娃子！」老疙瘩用他那不陰不陽的聲音一聲怒喝，詭異的聲音透過耳膜立時讓我渾身激靈靈打了個冷戰，一股比數九寒冬還陰冷的感覺頓時讓我手腳安靜了下來。

    「你這個娃子啊，讓我說你什麼好呢？」老疙瘩撥開我抓着他衣領的手臂，用力喘了幾口大氣，埋怨的數落道：「我這身子骨可經不起你這麼折騰。娃子，我一輩子算吉凶，窺天機，吃鬼神飯，可不像你爺，有副好身板！」

    停了片刻，老疙瘩這才像是想起什麼似得，對着我的臉噴出了一口氣，嘴裏低估了一句：差點倒是忘了，中了我的迷魂音。

    老疙瘩這一口氣噴來，我就聞到一股惡臭，隨即身上那種陰冷的感覺也緩緩的褪去，手腳好似也恢復了知覺。

    「你...你這是什麼妖法？」

    「妖法？」老疙瘩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一樣，竟然嘿嘿的笑了起來。

    「狗娃子，你爺就沒跟你說過我是幹啥的？」

    「說過，跳大神的！」我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這一句，就像是捅了馬蜂窩一般。老疙瘩立時就有點按捺不住的暴躁起來。一雙死死閉着的眼皮就像是亂鼓狂敲一般抖動起來。身下的磨盤也是瘋狂的轉動起來，一絲絲黑霧從磨盤的縫隙里不要命的往外涌，轉眼的功夫，剛剛還亮着的天空就被這一絲絲的黑霧遮擋的不見蹤跡。

    我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驚的蹬蹬蹬的退後，雖然不知道那黑霧是啥東西，但是心裏就是覺得那東西肯定沾不得。退着退着，突然，腳下一絆，身子重心一墜，仰天跌坐下去。

    伸手一摸，原來是抹黑退到了堂屋門邊，而腳下打絆的，正是門下的門檻。剛想拾起身子，老疙瘩鬼一樣的聲音就飄蕩進來。我心裏緊張極了，不知道老疙瘩要把我怎麼樣。以前和爺爺一起來的時候，老疙瘩都是一副和和氣氣的樣子。

    「狗娃子，我不殺你！二哥就你這麼一個孫子，你得活着！好好地活着！」

    陰冷鬼氣的聲音緩緩的摩擦着漫天的黑霧，像是點燃油鍋的烈火。我呆呆的看着門外的黑霧，隱隱地好似聽到一聲聲悽厲的哀嚎。

    「你不殺我，你弄這麼大動靜幹啥？」老疙瘩這麼一說，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扯着嗓子就衝着門外吼了一聲。

    「你爺就沒給你說別刺激我？你爺心真大，啥都不說你就能好好活着？」

    說到這裏，老疙瘩的語調明顯比剛才多了點人味，不再那麼的鬼里鬼氣了。察覺到這一點，我就想探出腦袋看看門外的老疙瘩，可就在我剛想伸頭的一刻，老疙瘩又是厲聲一喝。

    「不想死就別亂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