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同時,無情垂下的手按在輪椅的扶手上。
就要啟動他的奇門兵器,倚雲座的機關暗器。
無情雙腿殘廢,無法正常行走。
他的輪椅,便是他的奇門兵器。
機關暗器之下,不知道有多少死不瞑目的江洋大盜,作奸犯科者。
有點情報源,腦子靈活些的江湖人都知道,對上大捕頭無情。
既要放着對方的那雙手,也要放着對方的輪椅——如果那個時候無情坐着輪椅的話。
更有少數人知道,無情偶爾出行會動用的轎子,同樣是一件危險物品。
那麼,眼前名震江湖,卻又算不上老江湖的白愁飛知道嗎?
無情不知道,不過下一息,他就得到了答案。
堪堪按在扶手上,還沒來得及啟動機關暗器,無情的身子便已經騰空飛了起來。
在飛起之前,無情都沒有感覺到,眼前的白愁飛到底是怎麼讓自己飛起來的。
在半空中的時候,才隱約感覺到,肩膀似乎被對方抓起來。
然後就這麼隨意地丟了出來。
丟向眼前的小池塘。
無情在半空中揮動了一下衣袖,身子下墜的同時一轉,頭向下,腳朝上,雙手拍出。
一半的小臂浸沒到水中。
衣袖沾濕大半,可是無情的人卻完全不合常理地拔高。
如同詭異的提線木偶一般。
飄然落在小池另一邊,席地而坐,除了衣袖沾濕之外,再無其它「損傷」。
毫無被人從輪椅上丟出,丟向小池的狼狽感覺。
「大捕頭好俊的輕功,就算比起追命三捕頭,恐怕也相差無幾了。」
白夜笑着誇張道,鳩佔鵲巢,坐在了無情的倚雲座上。
一隻手手肘撐在扶手上,手指微微支撐着腦袋,另一隻手隨意地搭在另一邊。
白夜身子整體有些傾斜,看着無情。
模樣看似懶散、輕佻,卻有着一股莫名的威嚴撲面而來。
仿若是一隻正在懶洋洋、打哈欠的猛虎一般。
隨時隨地都可以暴起傷人。
看着「白愁飛」,無情知道,這位滿打滿算,「出道」撐死也就月余時間的江湖新秀,氣勢已成。
挺過這段時間,便是一尊江湖巨梟!
不過要挺過去很難。
因為白愁飛、關七如今的對手,便是一尊尊江湖巨擘,黑道、白道、世家、門派。
清理雜魚,闖出了名聲後。
反而讓這些江湖人收斂了小覷和驕傲。
不少人彼此之間已經有了聯合之意。
比如六分半堂和金風細雨樓這對老冤家已經定下「城下之盟」。
在徹底解決關七之前,不再彼此敵對。
一些獨行俠也開始拉幫手——混江湖,是不可能存在真正一個人的獨行俠。
瘋瘋癲癲的關七當初都有迷天盟呢。
心狠手辣的江洋大盜,也會有自己的團伙。
不然被人砍了,療傷躲藏的地方都沒有。
無情不知道白愁飛為什麼會在如今看似風光,實際上危機四伏的情況下,出現在神侯府。
但他既然出現了,那就要竭盡全力留下他。
「比起驚神白愁飛來,還是差了一點。」
無情開口說道,聲音冷淡。
話卻是大實話。
悄無聲息間,瞬間臨近身前,連無情都沒能聽出任何端倪。
這份輕功身法,已然趕超追命,當入江湖絕頂行列。
同樣都是以輕功聞名的江湖人,比如追命、無情、柳隨風。
各自輕功的側重點都有所不同。
追命更擅長途奔襲、追蹤,耐力十足,比之千里馬也是絲毫不讓。
天下無他追不上的「命」。
無情無法修煉內功,僅以「巧勁」傍身,因此耐力不足,瞬間爆發挪移,帶着幾分詭異之感,令人措手不及,無法判斷。
柳隨風則是更飄。
可點柳條柳葉之上,隨風搖擺。
但白夜的,卻又不同。
完全無從琢磨,不露端倪,更在三人之上。
無情所說的趕超,乃是說全面趕超。
他絲毫不懷疑,哪怕當時自己盯着「白愁飛」看,恐怕也會突然失去對方的蹤影。
「呵。」
白夜輕笑一聲,算是接受了無情的誇讚,「既然大捕頭不那麼熱情了,那麼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聊聊了。」
「嗯,坐下來聊聊。」
無情開口說道。
就此這時,白夜坐着的輪椅中,傳來一聲微不可查的機關啟動聲響。
扶手上瞬間彈出鐵環,把白夜的一隻手牢牢鎖死。
另一邊——因為白夜的手是抬着的,因此沒有鎖到。
踩在踏板上的雙腳腳腕後,同樣如此,彈出鐵環,鎖住了白夜的雙腳。
同時,背後靠椅的邊緣位置,也彈出了足有三隻併攏粗的彎曲鐵棍。
三根從左到右,三根從右到左,足足六根,形成封印半圓環。
將避免為了被鐵棍刺中,因此調整了一下身子的白夜徹底鎖死在倚雲座上。
只剩下右手前臂可以活動一下。
哦,還有腦袋。
「倚雲座,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隨便坐的。」
無情說道,「白愁飛你居然來了,那也就不用走了。」
隨着無情說話,三個人影飛馳而至,分別站在了白夜的左側、右側還有身後。
左側之人,年紀應該不輕,卻有着一張略顯玩世不恭的娃娃臉。
腰間掛着一個竹筒酒壺。
四大名捕中排行第三的追命!
右側,是一個面容氣質皆為沉穩的男子,雙手握拳擺在身側,一身黑衣。
仿若站在那裏的不是一個人,而是無法跨越的銅牆鐵壁。
四大名捕排行第二,鐵手。
白夜背後的人四捕第四,冷血則是利劍在手,身子微微低伏着。
喘息着,好似一頭即將捕食的惡狼。
如果是四捕中,誰最有可能傷到白夜。
那人不是內力最強的鐵手,不是腿法無雙的追命。
也不會是機智百變,暗器無形的無情。
而是最善搏殺拼命,劍法只攻不守,出招必以命相拼。
受傷後更會進入狂暴狀態,不把對方殺死,絕不罷手的冷血。
四大名捕,從來不是以武功高強而聞名。
四個人的武功也難以企及江湖上的絕頂高手。
可是,四人聯手。
放眼江湖,也沒有多少人可以輕鬆以對。
更何況,還有一個人。
旁邊的四劍僮身邊,一位白髮長須老者,檢查完畢後,正緩緩站起。
看向白夜,沒有說話,淵亭岳峙,宗師氣度儼然。
如果說鐵手站在那裏是銅牆鐵壁。
如今已經七十有餘,卻絲毫不顯老態的老者就是一座巍峨高山。
四大名捕的師父,這座神侯府真正的主人。
諸葛正我!
「無事,他們只是昏迷過去了。」
諸葛正我開口說道,讓四捕升騰的殺氣減弱不少。
「神侯。」
白夜右手動了一下,笑着說道,「恕我不能行禮了。」
「呵。」
諸葛正我笑了一聲,「就算你白愁飛願意行禮,老朽也受不起,一聲『神侯』都是托大了。」
「哈。」
白夜笑了起來,「不託大,這聲『神侯』,不敬你武功,不敬你年齡,也不敬神侯你的侯爺官職,只敬神侯一生行事。」
「哦?」
不僅僅是四捕,就連諸葛正我臉上有閃過一絲詫異的神色。
根據得到的情報,消息。
無一不反應出,白愁飛乃是一個十足的梟雄人物。
因此無情也斷言他應該會成為一尊巨梟。
不過,「聞名不如見面」。
如今看他行事,言談,似乎全無該有的囂張、乖戾。
好吧——囂張是有的。
不囂張,也不會闖入神侯府,甚至故意提醒無情,好讓自己被發現。
更不會面對諸葛神侯和四捕,依然雲淡風輕。
等閒視之。
這是比瘋瘋癲癲的關七,還要更近一步的囂張,還有傲然!
「你就是為了說這話,說完的話,就進天牢呆着吧。」
冷血開口說道。
「天牢?」
白夜也不看冷血——除非把腦袋轉180度,白夜是可以辦到,但會嚇到小朋友,這就不好了。
他說道:「不知道我犯了什麼罪,需要進天牢呆着,四捕頭給我念念如何?」
冷血微微一愣。
白愁飛犯了什麼罪?
他是跟關七一起殺人盈野,可那都是「江湖仇殺」。
權力幫之事,更是江湖事,江湖了。
出來混,就要有砍人和被砍的覺悟。
砍人笑嘻嘻,被砍就找捕快告狀,不存在的。
江湖恩怨仇殺,除非是禍及家人,造成嚴重影響,否則朝廷,四捕都不會管。
就算是管,也是以調節為主。
不少江湖恩怨積累幾十年,真要按律辦事,都能把對方作古的爺爺挖出來午門斬首。
一定要說的話,就是白愁飛跟關七混在一起,勉強算是「一罪」。
可關七的罪,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天子聖旨只要關七腦袋,也沒有給他定罪。
頗有幾分「私人之事」,非「官方所為」的意思。
闖入神侯府,私闖朝廷命官住宅,好吧,這可以算。
但這個肯定進不了天牢,撐死關個一段時間,而且說出去給人笑掉大牙。
如此說來,眼前的白愁飛,妥妥的無罪之身。
清白人家白愁飛!
「我只是來神侯府拜訪,就被如此五花大綁……」
白夜臉上露出看似無辜,實則嘲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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