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姐!」
「嘣!」
然而,想像中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面對刑天的這一擊,白髮女子一如往昔,因為破碎的,依舊是這心念所化的巨斧。
「你,」白髮女子俯視着刑天:「贏不了。」
是的,就算刑天再怎麼反抗,他的所作所為,依舊只是垂死掙扎。
但是,白髮女子很憤怒,一種自責的憤怒,之前她已經明確的表示自己制住了刑天,讓秦軒可以出來契約了,結果呢,刑天並沒有被她真正的制服,或者說,誰都無法制服住刑天,就算你摧毀了他手中的斧子,他也能揮舞心中的刑天,與整個世界一搏!
幸好,刑天並沒有攻擊秦軒,就算已經不是戰士,不配被稱為戰士,他也有自己的底線,至於擒住秦軒以威脅白髮女子,刑天想都沒想過。
不是通過堂堂正正取得的勝利,還不如失敗!
結果,是好的。
但這不是白髮女子能夠找的理由和藉口,是她讓秦軒出來的,是她自信滿滿的說刑天已經被制服了的,可就是這樣的她,卻犯了如此巨大的錯誤,險些讓秦軒被刑天殺死,試問揮出這一斧的如果不是刑天,而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奸詐之徒,那秦軒可就完了!
「你,很不錯!」
透過崩潰的心斧碎片,白髮女子看向刑天的目光也越發的讚賞:「你的斧頭雖然沒有觸及,但是你的心,卻差點要了我最重要人的命!」
破碎的不止是這把心靈理念匯聚的巨斧,還有刑天的手臂,那乾枯的宛若一碰就碎的右手,在風中化作飛灰,他掙脫了束縛,揮出了最後的一擊,可即便如此,他也沒能對白髮女子造成哪怕一丁點的傷害:「你,動容了。。。」
「刑天只是個死不認輸的敗者,」刑天不再攻擊,而是站在那裏,頂天立地:「但我,讓天皺眉了。」
「阿軒,」白髮女子看向秦軒:「我可以殺了他嗎?」
「哎?」
秦軒此時也是有些心驚,不過是後怕的那種,沒辦法,誰叫刑天動作太快了呢,秦軒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就唰的過去,然後被兔姐給秒了。
「不契約了?」
「哼。」
「你是個強者,」白髮女子一揮手,刑天的另一隻手臂也化作飛灰:「但你讓我,很生氣!」
很生氣?
秦軒看着白髮女子面無表情的樣子,實在不覺得她很生氣。
「你真的不願意跟我契約?」秦軒問:「你都快要死了吧,再不契約的話。。。」
「小子。」
「嗯?」
刑天問道:「你怕死嗎?」
「這個。。。」秦軒不知該怎麼回答他,於是刑天又問:「那你想要長生不老嗎?」
「當然想。」
「所以你怕死,」刑天不屑的說道:「山人不過貪生怕死之徒,卻偏偏還要說求長生!可笑,更可悲!」
「喂,我說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處境啊,你現在是俘虜啊,」秦軒撇嘴道:「為何你能這麼囂張?」
「因為我是刑天!」
所以你就可以囂張了?
好吧,刑天,貌似的確是囂張的代名詞,頭掉了都要繼續打,的確是夠囂張的。
「就不能給個機會?」秦軒知道刑天不會攻擊他,要不然之前那一下,他就已經死了,所以秦軒輕聲道:「待遇好商量嘛,我其實還是很欣賞你的。」
「哈哈哈哈哈。。。」
蒼老而低沉的笑聲震耳欲聾,秦軒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捂住了耳朵,只聽刑天說道:「你不是第一個跟我說這話的人,但你,卻是最後一個!」
什麼意思?
「我為無數人戰鬥過,得到了想要的一切榮耀,被歌頌為英雄,甚至載入史冊!」
『拔起你們面前的劍,砍掉自己的頭顱。』
『從今天起,你們叫做刑天!』
「為了守護同胞,我被改造成了不老不死的怪物,他說讓我為戰而活,直至戰鬥到死!」刑天突然怒吼道:「可我,戰不死!!」
作為一個戰士,本不應該說這樣的話。
可什麼是戰士?
只知道殺人,保護自己的人,那叫戰士嗎?
充其量,不過是只野獸。
螻蟻尚且求生?
但人,是螻蟻嗎!
你們在歌頌人像螻蟻一樣求生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有人,像個人一樣的死去!
「你身上,有倒山海的氣息,是你喚醒了我,告訴我還有使命沒完成,」刑天看向秦軒:「而現在,我也應該繼續為你而戰,但,你真的需要我嗎?」
秦軒想說需要,可不知為何,話到嘴邊,他卻說不出口。
因為感受到了所謂的倒山海的氣息,刑天才開始行動,並在見到兔姐後,受到不知名的刺激從而恢復思考能力,但在這之前,他已經在這颯沙之地等待了數百萬年,如同一尊頂天立地的巨人,坐在巨岩上,滄海桑田,唯有他,一塵不變!
這是一種怎樣的孤獨和悲哀?
他就像是一件兵器,可利斧尚且在歲月之下腐朽,他卻不老不死,對別人來說,求生是理念,可對他而言,死,卻是一種奢望。
失去了為之而戰的理由,身後,也不再有需要他守護的同胞和子民。
「這個時代,」刑天:「早已無我的立足之地了。。。」
「所以。。。」
刑天看着秦軒,目光中有希望,也有哀求:「可以把死,還給我了嗎?」
他說過,戰鬥的終點是死,是一場壯烈的葬禮,有無數敵人陪葬的那種,但刑天戰鬥了那麼久,他的夢想,那一場豪華的葬禮,卻怎麼也沒有來,因為他戰不死,當一個戰士無法決定自己的結局,只能無休無止戰鬥下去的時候,他也就不再是戰士了。
充其量,不過是件毀不掉的武器罷了。
「我。。。」
打了這麼久,可到頭來,卻只得到了這樣的一個問題,秦軒自然是想拒絕的,但當他看着刑天的眼睛,失去了頭顱,又失去了雙臂後的這骨瘦如柴的巨人的目光,秦軒所感受到的,是堅定不移的悲涼。
繼續活着對刑天來說,只是又一次迷茫的開始,而死,卻讓他感到踏實。
秦軒不是戰士,也不想當什麼戰士,他只是個剛成為畫妖師一個月都不到的藍星人,沒有信念,也不知節操為何物,甚至連那些高尚的品德在秦軒看來都一文不值。
因為他是現代人,是在藍星這樣的世界長大的凡夫俗子。
但是現在,面對這樣的刑天,秦軒深吸了一口氣,微笑道:「辛苦你了。。。」
「謝謝。」
刑天笑了,或許這是從他的妻女死去後,第一次露出笑容,笑着面對死亡:「果然,你的確很蠢,但,我不討厭你。」
「我說,你快死了都要鄙視我,我有那麼差勁嗎?」
刑天的身體在秦軒面前破碎,化作灰燼消散着,但他卻沒有恐懼,反而是一種連秦軒都為之感染的安心和幸福:「你,不是一個合格的王。」
「什麼意思?」
秦軒一愣,不明白刑天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刑天:「你的心不夠狠。」
「嗯?!」
突然,秦軒想到了什麼,他目光一凌:「等等,我還有個問題!」
「那個人,你之前所效忠的那個人,」秦軒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麼最關鍵的東西,大聲的問道:「他給你下達的最後的命令,是什麼?!」
刑天看着焦急的秦軒,他的身體幾乎只剩下了那麼一些,他在猶豫,可最後,還是將答案告訴了他。
「所有奴隸,一個不留,」刑天想到了那個人,以及他在死前,最後下達的命令:「全部殺光!」
刑天的眼裏爆發出了一陣刺目的強光,秦軒只覺得眼前一晃。
在無盡的大地上,一個個宛若刑天這樣的巨人,將他們手中的武器揮向了無辜的異族子民,他們有的像胡狼神這樣冥神,也有雪女那樣外表嬌弱的美麗女子,但是刑天們沒有任何的迷茫,他們只知道揮舞巨斧,將所有人,殺死,殺光!
『為什麼要殺我們?!』
『帝國!我是被冤枉的,我沒有背叛你們啊!』
『我族為帝國戰鬥了無數年,犧牲了無數族人,無數族人啊!』
『你不是說只要為帝國而戰,就能被接納的嗎?』
『你在哪?倒山海!!』
『你為什麼要騙我們?!』
『為什麼不來見我們,我們那麼相信你,為什麼要這麼對待我們?』
在無數的哀嚎與悲哀中,秦軒看到了一尊巨人,他來到了這片颯沙之地,而在這裏,他感受到了他在尋找的,最後要抹殺的奴隸,但是,他猶豫了。
如果殺死了這裏的奴隸,他,該怎麼辦啊?
殺了他們,刑天的確完成了使命,可那之後呢,失去了為之而戰的理由,帝國已經消失了,他的同胞、子民,也全都死去了,只剩下他一個人,還活在這世上,不老,不死。。。
『帝國,贏了嗎?』
秦軒想到了地界主宰,那哪怕到死,都念着帝國,甚至在死前,都在呼喚倒山海,可真相是什麼?
是這個叫倒山海的人,下達了抹殺奴隸的命令,在他眼裏,胡狼神永遠都是奴隸,什麼可以成為他們的同胞,什麼只要為帝國而戰就能被接納,全是假的,只是在胡狼神絕望的時候,利用他們那最後的一丁點希望而設下的騙局,等到帝國不再需要他們的時候,就會讓人將胡狼神滅族亡種,一個不留全部殺光!
刑天消失了,灰飛煙滅,徹徹底底的死去,跟地界主宰一樣,等待了無數年,就為了等一個死的理由和機會。
他們活了太久,已經失去了曾經擁有的一切。
支持他們繼續存在的信念,只是一個簡單的答案,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
「兔姐?」
「嗯?」
藥膳兔並沒有從潰化狀態下解除,依舊是太一神的模樣,秦軒不知道這樣的她會不會回答自己的問題,但他還是問道:「這樣的帝國,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嗎?」
秦軒為地界主宰感到不值,為傻傻分不清的胡狼神一族感到不值,同時,還有刑天,他是帝國的子民,變成不老不死的兵器也要為其而戰,可最後呢,他有得到好下場嗎,孤獨的存在幾百萬年,只求有人能夠將屬於他的死亡,還給他!
「戰爭,」秦軒:「是這樣的東西嗎?」
他緊緊握着拳頭,秦軒不敢去看身後的阿奈芙,也不知道她此時的感受,但秦軒知道,自己就跟刑天說的一樣,不是一個合格的領導者,因為他的心不夠狠。
「不知道。」
白衣女子伸出手,輕輕的抱住了秦軒:「但我,會保護你的。。。」
正如刑天為帝國效忠,地界主宰相信着倒山海,兔姐也跟他們一樣,一心一意的想要守護秦軒,也正是因此,秦軒才下定決心:『我不是倒山海,也不是帝國,我只是個狠不下心犧牲你們任何一人的,傻子。。。』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s 3.977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