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使勁晃了晃腦袋,理順了一下有些複雜的記憶,然後看着那男人說:「你是李長庚?」
他有些不快的說:「你怎麼不尊老愛幼呢?居然直呼我的大名,你應該叫我李大師。」
我又看了看身邊的山妖,那張臉實在是太熟悉了。
我問道:「我剛才看到的是你的記憶?」
山妖點了點頭,然後把手鬆開了。她對我說:「你現在還想殺我師父嗎?」
我沉默了。
我知道我在她記憶中看到的小道士就是黑面神。那小道士嫉惡如仇,是真正的疾惡,而不是疾妖與鬼,而且光明磊落,讓人欽佩。
更重要的是,在查看記憶的時候,我是用的山妖的身份,我不僅看到了那些記憶,還體會到了他們的師徒情誼。說實話,我現在都有點不忍心殺黑面神了。
我知道,這是山妖的小伎倆,可是我的感情讓我不在意這些。
不過……現在的黑面神,好像和以前有點不一樣。它囚禁了說書人,在范家祖墳放置了樹妖,甚至要吞掉我和李長庚。
人都是會變的,好人也會變成壞人,一個人曾經做過很多好事,忽然有一天,他變成了大魔頭,那我們就不殺他了嗎?這簡直沒有道理。
李長庚奇怪的看着我們兩個,說道:「你們在幹嘛?玩過家家嗎?小風,你還不趕快過來?」
我走到了李長庚和山妖中間的位置。
山妖似乎明白了我內心的想法,大聲說道:「我敢以性命擔保,我師父殺的每一個人,都是罪有應得。」
我心裏一松,如果黑面神殺的每一個人都罪有應得,那我倒沒有多少心理負擔了。
不遠處的李長庚先不樂意了,對山妖說:「他殺的每一個人都是罪有應得?雷誠怎麼算?」
山妖顯然比黑面神記性好一點,她是知道雷誠的。她馬上回答說:「首先,雷誠不是被我師父殺死的,他是被判處死刑槍決的。其次,雷誠在死了之後,害死了一個無辜的小女孩。我師父只是把他關起來,沒有殺他,已經很寬容了。」
李長庚啞口無言,又說道:「那溫心的丈夫,那個叫樊城的人,他怎麼說?一個無辜的人,被關到祖墳裏面,受樹根穿心之苦。」
山妖說道:「因為當年毆打雷誠的人中,樊城是主力。樊家的長輩是知道溫科長那些事的,他們隱瞞不報,反而冤枉雷誠,並且打得他熬不住,從樓上跳下來。」
「我師父讓他受穿心之苦,也只是在懲罰他當初的罪過罷了。並沒有過多的折磨他。」
李長庚攤了攤手,無奈的說:「什麼話都讓你說了。害人的被你們關起來了,被害的也被你們關起來了。你們倒好,兩頭受益,卻振振有詞。」
李長庚又指了指自己,然後指了指我:「那我們兩個呢?咱們無冤無仇,你師父想要吞掉我們,有點過分了吧。」
黑面神終於開口了,他淡淡的說:「道友,我不是沒有吞掉你們嗎?」
李長庚看了看我,問道:「你說這麼辦?」
我嘆了口氣:「放了吧。」
其實我本來也沒有打算殺了黑面神,或者說,沒有這麼輕易的殺了黑面神,因為我隱隱猜到,他知道一些冥主的事,我還要問他一些問題呢。
李長庚卻不肯這麼輕易的放走黑面神,他對山妖說:「放了你師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們前腳放了他,他轉過身來就要殺我們怎麼辦?」
黑面神淡淡的說:「你們可以寫冥帖。我接了你們的冥帖,自然會按照規矩做事。」
李長庚呸了一聲:「你咒誰呢?我們還沒死呢,寫什麼冥帖?」
黑面神愣了一下,說道:「你們兩位身上的本命燈火都不見了,難道不是死人嗎?」
不過很快他就明白怎麼回事了,點頭說:「你能取出身上的本命燈火,也算是了不起了,佩服,佩服。」
李長庚經他一提醒也想起來了,我們兩個現在也算是死人,完全可以寫冥帖。
他向黑面神要了一張黃紙,隨手寫了一張冥帖,內容簡單的很,無非是獲得自由之後,不能傷害我們兩個。
黑面神很坦然的把冥帖接了過來。
接了冥帖,就不能違背,不然的話,等於是和陰間為敵。
我和李長庚覺得有了保障,於是把黑面神放開了。
山妖跑過去,將黑面神扶了起來。
黑面神笑了笑,對我們兩個說:「兩位,咱們出去談吧。」
我們跟着黑面神,在問心石中七扭八拐的走了一會,忽然眼前一片豁朗。我驚訝的發現,我們已經走出了山神廟,正站在懸崖邊的平台上。
黑面神指着幾塊石頭說:「兩位,你們坐吧。」
我們坐在石頭上之後,黑面神就看着李長庚說:「道友,你很聰明,鬥智不鬥力,有我當年的風範。」
李長庚嘿嘿一笑,說:「你這是吹捧我呢?還是吹捧你自己呢?咱們還是進入正題,先辦正事吧。」
然後李長庚看了看我。
我會意,向黑面神說道:「你臉上這團黑氣,是不是冥主?」
黑面神點了點頭:「沒錯,這些年我到處打聽,終於確定了他的身份。他就是冥主。」
說到這裏,黑面神就看着我說:「你和冥主是什麼關係?你們倆似乎長得很相似。」
我心想:豈止是很相似,簡直是一模一樣。
我對黑面神說:「我是一個月前才聽說冥主的。你知不知道他的來歷?」
黑面神長舒了一口氣:「我只知道他來自陰間。除此之外,就一無所知了。陰間似乎出了點問題,現在很少有那裏的消息傳來了。」
我和李長庚都點了點頭。
我又問他:「你知道油燈和尚的消息嗎?」
黑面神一臉瞭然的樣子:「你們也想找他是不是?實不相瞞,我已經找了他很多年了。解鈴還須繫鈴人,這黑氣是從他的木魚中發出來的,我想他應該知道冥主的來歷。」
「我老了,氣血衰弱,近來感覺很快就要被冥主控制住了,所以我不敢有太大動作,每天以靜養為主。我那些事情,都是這個徒弟代辦的。」
「她這些年游遍三山五嶽,尋找油燈和尚的消息,只有在月圓之夜才回來向我報告消息。最近她得到了確切的消息,油燈和尚出現在了滇西。至於具體在什麼地方,那就不知道了。」
李長庚很感興趣的問:「是什麼時候的消息?」
黑面神說:「一個月之內。」
李長庚長舒了一口氣,說道:「但願他還沒有離開。」
黑面神也點了點頭,說道:「是啊,但願他還沒有離開。」
說來也真是奇怪,剛才我們還斗得你死我活,想不到轉眼之間,我們幾乎變成盟友了。
黑面神看着我說:「你們之前說,有個叫雷誠的人想要我的腦袋。現在你們不殺我了,怎麼回去交差?」
李長庚做出一副剛剛想起來的樣子:「對啊,我們還要向雷誠交差呢。」
山妖很警惕的看着他:「你不會是想反悔,殺了我師父吧?」
李長庚擺了擺手:「怎麼可能。黑面神多大的本事,我殺的了他嗎?」
他朝黑面神笑了笑:「你既然本領這麼高強,就一定有騙過雷誠的辦法吧?」
黑面神點了點頭,從身上拿出來一個小小的紙人。
這紙人見風便長,很快如同真人大小,和黑面神一模一樣。
他笑了笑,說道:「這是我的替身紙人。用它應該足以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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