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這個笑容就心裏發毛,小心翼翼的問:「老爺子,咱們什麼時候認識的啊。」
老頭笑眯眯的說:「你自己想想。」
我上下打量了他兩眼,越看越覺得不對勁。這老頭形銷骨立,有明顯的死相。我心裏忐忑不安,懷疑今天晚上是見鬼了。
於是我低了低頭,借着燈光看了看老頭腳下。是空的。
對方果然是鬼。
我下意識的就把五帝錢拿出來了。
想不到老頭很坦然的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沖我點點頭說:「我死了有段日子了。」
我見他朝我點頭,忽然心中一動,想起他是誰來了。
他就是客車上那個老頭,跟我講客車曾經出過車禍,撞死過一個女人。
我深吸了一口氣,儘量鎮定的對老頭說:「老爺子,原來是你啊。」
我接觸鬼魂也有不短的時間了,我知道,並不是所有的鬼都喜歡害人。有時候你膽氣壯一點,坦然一點,他們反而會跟你和平相處。你如果表現的戰戰兢兢,一臉畏懼,他們就算不想害你,也得戲弄你一把。
老頭朝我笑了笑:「你想起來我是誰了?」
我嗯了一聲:「你是客車上和我聊天的老大爺。」
這下輪到老頭茫然了:「我在客車上和你聊過天?什麼時候?我怎麼不記得?」
我納悶的看着老頭,心想:「你剛才不是把我認出來了嗎?怎麼現在又不記得了?」
忽然,我腦子裏靈光一閃,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我身上還穿着壽衣呢,衣服上寫着師憶的生辰八字。
換句話說,我現在就是師憶的替身,老頭能把我認出來才怪。
想到這裏,我就把壽衣脫下來了,朝老頭笑了笑:「老大爺,你認出我來沒有?」
老頭驚訝的看着我,許久之後才苦笑了一聲:「原來是你啊。沒想到是你啊。」
我點了點頭,乾笑着說:「是啊,是我。」
我一邊和他嘻嘻哈哈的閒聊,一邊考慮着怎麼向他問問路,趕快回孤馬鎮是正經。這老頭雖然和善,可畢竟是一隻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誰知道他會不會害我?
然而,還沒等我開口,老頭就很感興趣的問我:「你是活人,不好好在家呆着,怎麼來這裏了?」
我有點鬱悶的說:「我惹上點別的麻煩,不得不出來轉一趟。」
老頭靠在椅背上,微眯着眼睛說:「我在這世上,做人做了挺長時間,做鬼又做了挺長時間。旁門左道的消息也聽了不少。要不然讓我來猜一猜,你為什麼到這來的?」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心裏盤算的全都是怎麼告辭。
只聽見老頭說:「你剛才那件壽衣上,寫着一個女人的生辰八字。如果我所料不錯,你是在幫這人做替身,對不對?」
我驚訝了一下,發現這老頭有點門道啊。
緊接着,老頭又說:「最近這附近有人正在冥婚,三番五次,始終請不到新娘子。我聽說,新娘子是逃走了。男人每天晚上派人抓人,幾次都抓不到。」
老頭笑眯眯的看着我:「你是不是幫這個新娘子做替身呢?」
到了這個時候,我也不得不佩服了。
老頭就說:「小伙子,你這件事做的有點缺德啊。」
我愣了,心想:我今天晚上捨己為人,冒着這麼大風險,就是為了救師憶,怎麼還有人說我缺德呢?
老頭笑眯眯的說:「據說今天那人派出去了一大隊人馬,又是轎子又是聘禮的,總算把新娘子接回來了。回家一看,轎子裏只剩下一件衣服,新娘子不見了。滿堂賓客,一陣竊笑,可算是丟人丟到家了。」
我這才明白過來,原來老頭是站在男方的角度說我缺德的。
我正要爭辯兩句,忽然一扭頭,看到牆角處站着一對童男童女,兩個紙人。
老頭是死人,這個我已經知道了,死人的院子裏邊,有童男童女並不奇怪,奇怪的是,這兩個人我認識。
那童男,長得和童日一模一樣。那童女,長得和童月一模一樣。
我心裏忐忑不安:難道童日和童月是紙人?這倒很有可能,畢竟當初我看見他們倆的時候,發現他們有影子,不過影子極淡,這不正是紙人才有的特徵嗎?
我悄悄地走過去,看了看童日的手掌,頓時就發現,他的右手燒黑了一塊。
我心裏咯噔一聲:糟了。童日可是男屍的人,曾經去紙紮店要過人,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難道說……
我猛地一回頭,恰好發現老頭正在直勾勾的盯着我。
只不過他現在目光不善,一臉陰沉:「小伙子。你這件事,辦的不地道,很不地道啊。」
我打了個寒戰:「今天要冥婚的,該不會是……該不會是……」
「沒錯,就是我。」老頭陰沉着臉擺了擺手。
我頓時覺得眼前一花,腦袋有點眩暈。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站在一片墳地當中。
剛才的宅子不見了,變成了一座高大的墳墓,墳頭上還擺着一盤一盤的酒菜。
在酒菜旁邊,我看到了大團大團的紙灰,根據紙灰的形狀,還能隱隱約約的看出來,有紙人,有紙馬,有紙轎子……
我現在真是欲哭無淚,打死我也想不到,和師憶冥婚的,居然是一個糟老頭啊。
那個老頭隨着宅子消失了,我不敢在這裏多呆,捏着五帝錢就向外面跑。
有五帝錢在手裏,他應該也不敢難為我吧。
誰知道我跑了百十來步,累得氣喘吁吁,依然沒有跑出這片墳地。
我慢慢地停下來了,我心裏清楚,我應該是遇到鬼打牆了。
遇見鬼打牆,最管用的辦法是停下來,找個背風的地方坐下,安靜的等到天亮。天一亮什麼鬼怪都散掉了。
可是……那老頭顯然是想要把我害了出出氣,怎麼可能讓我安安穩穩的等到天亮?
想到這裏,我就繼續在墳地里轉圈。
我堅信鬼打牆有出口。冥主多大的本事?他依附的閻羅神像上還有一處氣海。所以我覺得,任何東西都有一處關鍵的破綻,只要找到這破綻,我就能走出這片墳地。
我也不知道轉了多少圈,最後停在了一座祠堂跟前。
其他的地方都是黃土堆成的墳包,棺材埋在地下。唯有這裏是青磚建成的祠堂,牌位擺在地上。
特殊的地方,往往就是破綻所在。
更何況,有誰會把祠堂建在祖墳裏面,這也太不正常了。
於是我硬着頭皮走進去了。
祠堂就像是一座小廟。有一個小小的院子,有一座主屋,旁邊有兩個小屋。主屋是供奉列祖列宗牌位的,小屋是看守祠堂的人睡覺用的。
我進去之後,咣當一聲,身後的大門關上了。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轉身回去拽這兩扇門。可是拽了兩下並沒有拽開。
我沒有逃走,因為我知道,就算從祠堂出去了,外面也是鬼打牆,倒不如在裏面找找出路。
祠堂里黑乎乎的,我在供桌上摸了一下,摸到了一盒火柴,我把火柴劃着了,看見旁白還有一隻蠟燭。
我點燃蠟燭之後,發現燭光很微弱,弱到只能照亮牌位。好在旁邊還有另一隻蠟燭,於是我就一路點過去了。
在點蠟燭的過程中,我發現每一個牌位都有自己的一隻蠟燭。不過奇怪的是,牌位都是反着放的。
終於,我還是忍不住,把牌位正過來了,讓有字的那一面衝着外面。
借着蠟燭的光芒,我自然而然的看到了上面的字。上面寫的是:顏風之位。
然後,咣當一聲,屋門也徹底的關上了。
一陣陰風吹來,蠟燭噗地一聲,全都滅掉了,我陷入到了絕對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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