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唯唯諾諾,只是點頭,他心有餘悸的看着何秀額上那觸目驚心的鞭痕,道:「何公,小人覺得,這些胡人,最終會不會卸磨殺驢?咱們這樣盡心為他們效命,這些年來,即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哎,說難聽一些,莫說咱們比不得獵犬,就算咱們是牛馬,為他們奔走,可他們,還是這般對待咱們,小人倒無所謂,可何公是什麼人……」
「住口!」何秀卻是暴怒,厲聲道:「休得胡說什麼,老夫怎麼教你的,要謹言慎行。就要快了,很快,只要幫助胡人入了關,到了那時,才有了我們的機會,你也不想想,歷來只有馬上得天下,沒有馬上治天下的,胡人們擅騎射,可一旦入了關,就免不了要治理關內,可胡人哪裏擅長治理,到了那時,還不是得倚仗我等?你啊,萬萬不可糊塗,我們現在在胡人眼裏,沒什麼用處,至多,也只是出出主意罷了,可一旦大汗破了三清關,全殲了陳軍的主力,你我便大有可為了。」
趙成若有所思,只是連忙應了,可他想了想:「你說,大汗當真能勝嗎?」
何秀淡淡道:「只要引了陳凱之出關就可以。」
趙成卻依舊皺眉:「陳凱之會出關嗎?」
「哈哈……」何秀捋須:「陳凱之這個人,老夫算是琢磨透了,此人最愛的就是冒險,兵出奇招,這樣的人,是斷然不會有耐心和胡軍耗下去的,他必定會主動出擊,所以,現在比的就是耐心!」
說着,何秀眼眸發亮,他斷言道:「我看,這日子……快了。」
………………
轉眼已至中夏,這炎炎的烈日,令人汗流浹背。
此時,探馬深入了關外,竟再搜尋不到胡人的蹤跡了,不只是如此,在附近的城塞,便連西涼人,居然也遷徙了軍民百姓後撤,顯然……對方一丁點想要攻關的打算都沒有。
這使整個參謀團里,意見發生了巨大的分歧。
以新軍都督許傑為首的一批主戰派認為,時機已經成熟,新軍操練已有七個多月,無論精神還是戰力,都已純熟,這一戰,不能久拖下去,一旦入冬,則需要等來年,而十萬大軍,加上二十多萬輔兵,花費了這麼多的錢糧在此,時間拖的越久,壓力越大,與其如此,不如索性主動出擊,直接出關,尋覓西涼以及胡人軍隊決一死戰。
而以副總參謀王翔為首的一批人則認為,胡人分明就是誘敵深入之策,新軍固然已經完全可以投入作戰,可一旦孤軍深入,最可怕的,卻是糧道被摧毀,一旦到了那時,大軍就有被困死的危險,此時在三清關以逸待勞,實是最穩妥的戰略。
雙方爭論的喋喋不休,再加上隨軍的文武大臣,多數也支持在此坐守,許傑自然氣不過,希望得到陳凱之的支持。
這狀告到了陳凱之這兒。
陳凱之倒是氣定神閒,他悠哉悠哉的這幾日在三清關附近走了一遭,見了許傑氣沖沖的來,便含笑道:「許都督,你才剛上任,何以如此氣沖沖的。」
許傑正色道:「陛下,時間拖的越久,對我大陳越是不利……所以……」
陳凱之擺了擺手:「朕知道你來做什麼,那麼,朕來問一問你這都督,你新軍操練的如何?」
「各營的所有科目,都掌握的爐火純青,卑下敢保證,全軍上下,可以做到令行禁止,固然遠不及勇士營老兵,卻也足以與胡人一戰。」
陳凱之頷首點頭,訓練的情況,他大抵是知道的,因為有足夠的勇士營老兵作為骨幹,因而這新軍成長的極快,三個月的新兵訓練,再加上三四個月的操練,說是能戰,確實不為過了,當初勇士營到了這個程度的時候,可也是曾經以一當十的。
陳凱之笑了:「那麼朕再問你,他們敢戰嗎?」
「什麼?」許傑呆了一下。
陳凱之卻是慢悠悠的重複道:「朕問的是,他們現在,若是遭遇了胡人,敢不敢戰,能戰是一回事,可敢不敢戰,卻又是另外一回事,所以,朕問你,這全軍上下,可敢一戰嗎?」
「敢,怎麼不敢?」許傑想了想:「陛下,其實這個問題,不該問卑下,也是陛下自己捫心自問即可。」
陳凱之皺眉:「噢?這是什麼緣故?」
許傑道:「這練兵之法,本就是陛下制定的,難道陛下自己不清楚嗎?勇士營創立之後,此後有了參謀部,參謀部里,將陛下的操練之法進入了透徹的研究,這才知道,陛下的方法是何等的奇妙。」
「用苛刻的操練,磨練士兵的耐心,日復一日的操練,又可使這些官兵成日待在營中,猶如一群關在籠子中磨牙的老虎,數千數萬個精力充沛的人,用各種令人髮指的操練消磨掉他們的精力的同時,也使他們肚子裏憋了一口氣,他們為戰鬥而生,磨礪了這麼久,幾乎所有人,現在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夠等陛下打開籠子,將他們放出來,而後用於實戰。」
「夜裏讀書,是為了讓他們明志,所以,這些新兵,和當初的勇士營,沒有什麼分別,他們只渴望有用武之地,這口氣,已經憋了數月之久,如何不能戰?現在,新軍上下,只等陛下一聲令下而已。」
陳凱之不由失笑,想不到參謀部竟如此無聊,竟將這操練的方法,都研究出了理論基礎出來了。
不過細細想來,似乎連陳凱之也覺得有道理,當初,他只是將後世自近代以來,新式軍隊的練兵方法原本照抄了遍,殊不知這等練兵方法,是自工業革命開始,在無數的戰爭以及操練中總結出來的最佳方法,經過了千錘百鍊,幾乎每一個條例,都是經過無數人的鮮血和經驗方才換來的。
陳凱之點頭:「你既拍了胸脯保證,那麼朕……就相信你,傳令,三日之後,留新十營守關,其餘九營,隨朕出關,覓敵蹤跡,與賊決戰!」
許傑頓時聽了心潮澎湃,可隨即一愣:「陛下也出關?」
陳凱之笑了:「若新軍出關敗了,那麼朕留在關內,又有什麼意義?輸了,就是滿盤皆輸,天下,再沒有人能擋住那百萬胡涼聯軍,各國也勢必會蠢蠢欲動,大陳必亡。既如此,那麼朕便將一切都寄望在你和將士們的身上,你們若是戰死,朕也無法倖免,可朕若是出關,尚且還留有一息,那麼,便是高歌凱旋之日,你……傳旨去吧!」
許傑再無猶豫,激動的拜倒:「卑下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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