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所謂的大楚名將,在楚人心目中,雖非戰神,可在這些楚人官兵眼裏,卻如神明一般的存在。
可現在,他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威信。
他雖是揪着這楚人士兵的衣襟,大吼大叫,而那士兵回應他的,只是不斷收縮的瞳孔,甚至,士兵已經沒有興趣,去看着他這張可怖又扭曲的臉了,而是側着目,目瞪口呆的眺望着前方。
在這正前方,千軍萬馬如旋風一般的疾馳而來,那一柄柄閃着寒芒的戰刀,猶如死神之鐮。
這士兵,一下子身子軟了下去。
梁蕭瘋了似得想要攥住他,可手臂竟是承托不住,最終,他後退一步,面帶着苦澀,而眼前的士兵,卻一下子癱進了泥濘之中。
梁蕭回眸。
便已看到那沖在最前的騎兵,已是沖至。
疾沖的戰馬,撞上了楚兵的肉體,瞬間,骨骼碎裂,整個人飛出數丈,與此同時,長刀狠狠斬下,揮灑起了漫天的血雨,最終,血水與雨水混雜一起,落入泥濘。
無數的嚎叫聲傳出來。
這幾乎是一面倒的屠殺。
無數的戰馬猶如牛犁一般,在這漫山遍野的楚軍、越軍身上耙過,刷出一條條的血路。
到處都是哀嚎,抱頭鼠竄的人早已丟棄了武器,這根本不是一場戰鬥,因為戰鬥從未開始,在陳軍眼裏,眼前根本不是敵人,而是一隻只待宰的羔羊。
積了水的水窪,瞬間被染紅了,那一道道雨水沖刷出來的溝渠里,翻滾着鮮紅的液體。
兵敗如山倒。
無數人哀嚎着,放下了武器,轉身便逃,有人早已跪在了泥濘之中,口裏含糊不清的大聲吼叫。
那越軍都督吳楚帶着親兵,妄圖想要抵抗,可當戰馬呼嘯而過,吳楚直接被戰馬撞飛,他悶哼一聲,栽倒在了一條水渠里,大口大口的吐着血,他想要尋自己的武器,可等他翻過身還未站起的時候,那長刀已落下來。
鋒利的長刀直接自他的頭頂切入,竟是借着余勢,直接斬下了他半個腦殼。
他猶如惡鬼一般,已來不及發出慘叫了,在這生命中的最後幾秒,疼痛已使他徹底的失去了發出聲音的機會。
所謂的都督,便如惶惶之犬一般,倒在地上,他身體蜷縮,再沒有人記起他的顯赫,也不再有人意識到他曾是多了不起的人物!
只不過是一炷香。
楚越軍馬已是徹底的擊潰。
他們幾乎沒有絲毫的還手之力。
甚至幾乎看不到任何的反抗,他們一下子,溫順起來,顯得滑稽可笑。
一個衝鋒之後,騎兵們便紛紛下了馬,他們一個個滿帶着殺意的開始尋覓着零散的人,將他們驅趕到一處。
梁蕭已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他心裏明白,一切都已完了,上天眷顧的,永遠都是強者,胡人就是強者,而陳軍更強,至於楚軍……想到楚軍二字,梁蕭竟有一種滑稽的感覺,直到現在,他方才明白,曾自以為也算是強大的楚軍,根本對於實力,一無所知。
一匹戰馬,徐徐的自他身邊走過。
而馬上的人,依舊還穿着金盔,頭盔已是取下,露出一個疲倦的人,可是他的眼睛,卻說不出的幽冷,這幽冷的眼睛,凝視着梁蕭,梁蕭可以從這眼神中,感受到不屑,還有那陰冷的怒意。
馬上的人,就這麼高高在上的看着他。天上依舊是大雨滂沱,打在他的身上,他盔甲內的內襯,早已濕透了,雨水自他渾身上下滴滴答答的落下,那睫毛亦是被雨水浸成了一團。
可這睫毛卻是眨了眨,於是又舒展開,而梁蕭只有粗重的呼吸,方才自己為刀俎,而今,自己已成了魚肉,這是何其可笑的事。
「梁蕭?」陳凱之說話了,很簡短的話,用的是疑問的口氣。
顯然……陳凱之對梁蕭略有耳聞。
梁蕭只是粗重的呼吸,他閉上了眼睛,此刻……他在等下一秒那陳凱之的劍刺下,一劍封喉。
可劍沒有刺下,那劍上的血跡雖已被雨水沖刷了,可那血腥還在。
梁蕭張開了眼睛,卻見這個人,依舊還死死的盯着自己。
他終於還是有了反應,於是苦笑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今日既到了這個地步,我無話可說,只有請死而已。」
他從沒有任何僥倖的心理,因為他看得出,對方眼中依舊還騰騰的冒着憤怒的焰火,從這個人身上,能感受到漫天的殺意。
陳凱之卻是笑了,他輕描淡寫的樣子,語氣,顯得還算輕柔,這和梁蕭以為的結果,有很大的反差。
陳凱之淡淡道:「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
幫忙……
梁蕭粗重的呼吸了一下,他覺得奇怪,可隨即,他還是大着膽子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將我梁蕭當成什麼人,我雖是敗軍之將,卻也絕不會拱手稱臣,無非……是一死罷了,還請動手吧。」
他似乎想顯得自己更英雄一些,畢竟……這二十年來,他在楚國,立下無數的汗馬功勞,他固然想要活,卻更希望,自己可以死的悲壯一些,有時候,活着很痛苦,倒不如,給一個痛快。
可他雖如此說,雖是閉上了眼睛,可喉結還是在不斷的滾動。
他也依舊畏死,只不過,害怕自己生不如死而已。
陳凱之笑了:「朕需要你拱手稱臣嗎?你……不配!」
梁蕭驟然之間,有一些錯愕。
陳凱之卻依舊還是輕描淡寫的樣子,而後,一字一句道:「朕現在放了你,卻需你給項正帶一句話,二十四個時辰之內,倘若他自己成全了自己,將自己的首級奉上,送到朕的面前來,朕……就可以饒了他的十七個兒子,饒了他九個女兒,饒了他的母親,也即是現在在楚王宮中的劉太后,還可饒了兩千四百一十五個楚國的宗室,若是過了這個期限,不自己成全了自己,到了那時,你可以告訴他,楚國國都,將雞犬不留!」
「……」梁蕭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他震驚的看着陳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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