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陳凱之的話,晏先生和這千戶俱都詫異無比。
死馬當活馬醫。
但凡是一個正常人俱都知道,這燕成武怕是必死了。
如此嚴重的刀傷,傷到得乃是肺腑,除非大羅金仙,否則絕不可能救治的。
否則,那清河郡王,只怕早就痛下殺手,怎麼可能,將這燕成武留到現在?
陳凱之垂頭,又看了一眼臉色已是蒼白如紙,幾乎已陷入了昏迷,幾乎無法醒來的燕成武,他淡淡道:「同時,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傳旨下去,令各地軍鎮,打起十二萬得精神,做好應變的準備,再命勇士營立即趕赴濟北,防範於未然!」
晏先生不禁道:「陛下,老臣以為……」
陳凱之壓壓手:「朕知道你想說什麼,也知道你是什麼意思,現在,除了如此,我們還有得選嗎?但願燕成武命不該絕吧。自然,張千戶,倘若你能儘快追查出真兇,那也是再好不過的事。濟北要外松內緊,若是過於緊張,會驚擾商賈,可沒有防範也不成。楊家……」
陳凱之在這裏頓了頓,他面上浮出冷笑:「朕和楊家,也算是打過了這麼多年的交道,果然……還是行事不夠縝密啊,竟是驕傲自滿,忘了這楊家乃是毒蛇……罷……先解決現下的問題。」
說着,陳凱之已坐在了榻上,過不多時,便有許多大夫和御醫來。
眾人紛紛來向陳凱之行了禮,為首一個,乃是濟北的名義朱政,朱政大致檢驗過了傷口,隨即便搖頭:「陛下,倘若是外傷,倒還好辦。」他抬眸看着陳凱之:「濟北這兒,因為做工的人多,而一旦做工,難免就會有磕磕碰碰,所以這些年,濟北的大夫,對這刀劍的創傷,都有一些絕活,即便是斷了指頭,也沒什麼大礙,只是……這一劍,直刺的是胸腹……陛下……」
這朱政慢慢的揭開了外敷的草藥,那觸目驚心的傷口便露了出來,他顯得極認真:「而且,這傷口,實是巧妙,陛下,且看,劍是自正面刺入的,按理來說,若是刺客正對着大燕皇帝陛下,大燕皇帝陛下肯定會想盡辦法避開,可這一劍奇准,正中腹部,這就說明,大燕皇帝陛下並沒有避開,還有這劍的切口也是平直,這更加說明,大燕皇帝和刺客想必是認識,一個人,能靠大燕皇帝陛下如此之近,這樣的人,本就不一般,即便是尋常人,覲見天子,哪裏可以在咫尺之間?再從大燕皇帝被刺時,他竟沒有反抗和逃避來看,此劍來得極迅猛,只有大燕皇帝極信任的人,在剎那之間,突然出劍,一舉擊中大燕皇帝陛下的要害,方才可能造成這樣的創口,哎……當然,老夫只是隨口一說,只是覺得,此事過於蹊蹺罷了,若是臣所言不差,也希望對陛下有所幫助。」
陳凱之頷首點頭,他自然知道,這一劍,蹊蹺無比,可眼下,單憑這個,想要說明什麼,其實沒有任何的意義。
他凝重的道:「朕想救活他,你可有把握。」
主政搖頭,苦笑:「臣一丁點的把握都沒有。」
陳凱之眯着眼,道:「朕卻有一個辦法,外傷容易,可卿家所說得內傷,想必就是,劍刺傷了腸道吧,而腸道的傷,想要治癒,卻是千難萬難,朕現在說得話,你可能不明白,不過無論你明白不明白,你仔細記下。」
這便是做皇帝的好處,不需避諱什麼,無論對方能不能理解,能乖乖聽話即可,即便陳凱之的話驚世駭俗。
陳凱之繼續道:「他得傷,理應傷到了大腸,而大腸被切開,有兩點最為致命,其一是這大腸感染,所以必須想盡辦法,剖開他的肚皮,對他的大腸進行消毒,避免出現感染;其二,若是大腸有損,則需要進行縫合,使其恢復,所以……我們現在,必須先製造一個儘量無菌的環境,隨即實施手術,剖腹之後,進行救治,之後,再對傷口用藥,而至於,能否救回來,就只能是運氣了。」
晏先生聽得駭然,竟是目瞪口呆。
陳凱之皺眉:「事不宜遲,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卻也不可貿然進行手術,來人,去尋幾頭豬來,製造腹部的劍傷,朕和諸位大夫,先來試一試,人和豬的結構,固然有所不同,可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
清河郡王燕成鏡氣沖沖的回到了自己下榻之處。
他是沒有資格在別宮裏居住的,不過和使團卻都暫居在離那兒不遠的一處別院。
他剛剛回到了廳堂里落座,便有宦官低聲道:「殿下,那位姓楊的,又來了。」
燕成鏡頷首點頭:「叫進來吧。」
只片刻功夫,一身尋常打扮的楊正奇已踱步進來,燕成鏡一見到,目光與他交錯一起,隨即重新靠在椅上,懶洋洋的道:「事情已經妥了。」
楊正奇笑道:「恭喜殿下,賀喜殿下。」
燕成鏡擺擺手:「本王倒要恭喜你了,這一切,你也沒少出力,何況,接下來,本王還需仰仗着你們楊家呢,所以,你我俱都可喜可賀。」
「這個自然。」楊正奇笑吟吟的道:「大燕几個貪財的將軍和大臣,殿下早已摸清了底細吧,銀子,楊家會負責奉上,殿下雖是最合適的繼承人,卻也要小心為好,大燕太后,也就是殿下生母身邊的宦官,自也已安排妥了,人者有份,就等在燕京那兒,文武百官勸進,太后娘娘下懿旨請殿下回燕,克繼大統。不只如此,老夫還要送上殿下一份大禮。」
燕成鏡凝視着楊正奇:「什麼禮?」
楊正奇笑道:「等陛下登基之後,會有一批的倭人,運送到遼東,人數在兩千左右,而陛下要做得,便是御駕親征,將他們一網打盡,陛下的皇兄,雖是天天喊着要平倭,卻難有什麼大的戰果,而殿下初登大寶,便有一場大捷,豈不是教大燕的軍民百姓,俱都對殿下五體投地嗎?」
燕成鏡哈哈一笑:「這倒難為了你……」
看着這隻有十五六的少年,目中野心畢露,帶着這根本不符合年齡的笑容,尋常人哪裏能想到,刺殺大燕天子的,便是大燕皇帝的胞弟,一個十五六歲,平時總是伴在皇兄身邊撒嬌邀寵的孩子呢。
可燕成鏡卻仿佛無時無刻,都帶着一副威嚴的樣子,此時他已開始刻意的模仿自己的皇兄了,簡直已將自己當成了大燕皇帝:「這裏的事,如何解決?」
楊正奇笑了笑:「這個容易,一方面,大燕天子在此刺殺,殿下該立即修書至燕京,命燕軍做好準備,在燕陳邊境,屯駐大量軍馬,現在殿下的兄弟不明不白死在這裏,陛下當然要報仇才是;而另一方面,接下來的會盟,正好趁此機會,給那陳凱之,一個好戲瞧一瞧,今日發生了這樣的事,只怕各國都已開始改變態度了,再接下來,西涼會在西北有所動作,只要殿下回到了國中,楊家的艦隊,以及燕軍可以水陸並進,到了那時,這大陳,四面楚歌,其實……也未必需要全面開戰,可只需要拿下濟北,將這濟北夷為平地就可以了,濟北當初,也是燕國的國土,這些土地,自該歸燕,而我們楊家,所需的不多,只需將這裏的匠人,還有各個工坊的秘方拿到手,即可。殿下,認為如何呢?」
燕成鏡翹着腳,下意識的頷首點頭:「唔,若是如此,倒也有幾分意思。」
楊正奇凝視着燕成鏡:「還有一事。」
「何事?」燕成鏡詫異的道。
「殿下有沒有想過,令皇兄的死,畢竟殿下得利最大,難保那陳凱之,不會藉此做文章,就算他不會有什麼鐵證,可畢竟流言蜚語出來,也難免動搖大燕的軍民士氣,殿下如何才能……讓人深信此事和殿下全無關係呢,又或者,讓更多人深信,此事和殿下全無關係呢?」
燕成鏡詫異道:「他們沒有證據,怕個什麼,何況,皇兄很快就死了,他一旦駕崩,本王便是大燕之主,若有人敢亂嚼舌根……」
楊正奇搖搖頭:「凡事,總要有萬分的周全,否則,就可能功虧於潰,有一個人,倒是可以幫助殿下。此人叫…方吾才……方先生,殿下可能耳熟能詳吧,天下人都知道,方先生是個名士,當初他開善莊,此後又結交天下名流,人人敬仰;而且,天下人也都知道,他和令皇兄,相交莫逆,這一次,若非是令皇兄,只怕這方先生,少不得要遭致那陳凱之的報復了。倘若這個時候,方先生堅定的站在了殿下一邊,痛陳害人者乃是陳人,那麼……可就有意思了。」
「方吾才……」燕成鏡皺起了眉:「此人,本王倒是略有耳聞,也知道他和皇兄關係匪淺,不過……此人可靠嗎?」
「可靠!」楊正奇頷首點頭:「本來這個人,其實對老夫而言,沒有什麼用處,可老夫還是藉此機會登門,便是想要試一試他,慶幸的是,此人倒還真幫了老夫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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