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彪一面說着,一面觀察眾人的神色,見大家都認真的聽着,他咽了咽口水,潤潤了嗓子,旋即又笑吟吟的道。
「這數萬人,堪比數十萬人啊,你想想,多少商賈見到了其中的利益,紛紛跑來買地建鋪子,這數百上千的市集起來,就需要更多的人手,而人手,都是商賈們從附近的州縣招募來的,而今,人越來越多,在冊的戶籍人口,已超過十萬了。」
想到自己一手經營管理的地方已經非同凡響了,這楊彪面色紅潤起來,神色奕奕的。
「前些日子,老夫又招募了一批流民,劃定了一些農區,專門負責墾荒挖礦,墾荒的人不少,因為濟北的糧大多是外地運來的,價格高昂,這糧食在濟北賣的上價,倘若是養豬種菜,也有足夠的利益。現在許多的工坊,也都在籌建呢,因為商貿往來愈來愈多,本地的許多貨物,都自外地運來,因此,不少人也學精鹽作坊和鐵坊還有織造坊一般,也開始招募人,建窯的建窯,生產的生產。」
陳凱之頷首點頭。
濟北的需求過於旺盛,這當然得益於精鹽的壟斷,再加上互市的利好,單憑這兩個產業,等於是陳凱之憑空的製造出了數萬個後世的所謂中產階級和數千個富人。
這些人,和尋常人是不同的,尋常人幾年買不起一件衣衫,吃用都是自給自足,可在濟北,為了滿足這些中產和富人的需求,便使百業也跟着興旺起來,而隨之而來的,便是更多的中產和富人的崛起,那些小買賣主,那些商鋪里的掌柜俱成從中大發其財,自然而然,他們也有了自己的需求。
需求越來越多,而且需求也開始變得越來越高,行業也開始出現了細分的趨勢,譬如尋常人,只用瓦碗,這瓷碗,只有宮中和極少數的富貴人家方才用的,可隨着濟北富足人口的增多,瓷碗之類的東西,肯定會變得流行,只是從外地高價將這陶瓷送來,不但價格居高不下,而且還難以供應市場,自然而然會有人看中商機,在本地開窯,興建陶瓷的作坊。
如此一來,他們也需要招募人手,也需要投入金錢,需要大量的磚頭,需要煤和木炭的供應,自然而然,這就催生出了燒炭的產業,燒炭需要木材,有不免需要伐木場,伐木場需要斧頭和大量的鋸子,便有專門的冶金作坊,冶金需要鋼鐵,鋼鐵作坊的買賣就興旺起來。
這其中可謂是環環相扣,兩大支柱產業,衍生出數十上百種各色的作坊,而作坊需要人工,濟北人口不足,就不得不開出價格較高的薪水,濟北的薪俸,比之大陳最富足的江南地區的匠人薪俸,還要多一倍有餘,有了這個動力,就足以吸引更多的人才來投靠了,而一旦天下百業的精英匯聚於濟北,這就衍生出了更多地婦人和中產的群體,於是,繼續循環下去,需求非但沒有得到滿足,反而更加高了。
這也是陳凱之預期的,面對現在的濟北狀況,他並不驚訝,可他依舊錶現出很滿意的表情,朝楊彪點點頭。
「很不錯。」
宴先生等人聽聞,一臉神往的樣子。
「看來,老夫也得挑個日子去濟北走走。」
「不只如此。」楊彪笑吟吟的,像是獻寶一樣的:「現在那濟北知府,正在和一些大商賈,謀劃着興建碼頭,還有船塢,隨着吳楚之地的海貿開始頻繁,這海船的需求也變得愈來愈大,越國原本最擅舟船,可也無法滿足如此大的需求,因此,濟北這兒,現在已經開始大規模的招募船匠,並且募集了大量的銀子,想要在造船方面,一展拳腳,荀家那兒,也投了二十萬兩銀子,似乎對這造船,極為看好。照這麼發展下去,濟北絕對能成為天下的貿易中心。」
陳凱之很是欣慰的,朝楊彪重重點頭道:「有時候,本王真想去看一看,若不是實在抽不開身,去見識見識也好。」
現在也該是驗收成果的時候了,只是他現在真的忙得抽不開身。
百業的興旺,尤其是濟北那兒並沒有太多的規模,人口來自於天南地北,這就可能引發技術的交流,就如最簡單的食物一般,在這個時代,因為交通不便,天下衍生出來的菜系,五花八門,足足數十種之多,各地的口味各有不同,可濟北這樣的移民新城,最大的優勢就在於,天南地北的人匯聚一起,無數種菜系大行其道,最終開始融匯。
美食是如此,其他的技藝,同樣也如此,各地的技藝發展各有不同,可因為時代和交通的局限,各種技術之間,並非可以普及,而此時,大家湊在一起,技術交流就產生了,肯定有不一樣的效果。
陳凱之心裏對這濟北,反而有了嚮往之心,卻還是按捺住自己的心,眼下,還是朝中的事要緊。
其他的只能暫時放一邊了。
送別了幾位先生,陳凱之便將這陳子十三篇放置在案牘上,一篇篇的細看和修改,因為有些地方,楊彪並未能理解,或是有些地方,楊彪儒氣太重,反而少一些之乎者也,反而更連貫一些。
所以陳凱之閉門修改起來。
修書是最麻煩的,可一篇文章修下來,陳凱之方才感慨,楊先生真不容易啊,這幾年來,修了這一部書,只怕絞盡了不少腦汁,陳凱之方又想起,上一世看過一個叫上山打老虎額的傢伙,雖是以寫h文為主,卻洋洋灑灑的寫了數百萬言,什麼《明朝好丈夫》、《公子風流》、《庶子風流》之類,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
這寫文根本就是苦力活嗎,一天到晚只能窩在房間裏,寫寫改改的,很不容易呢。
當初自己看書時,並不費勁,而如今身體力行,莫說去寫,便是去修修改改,方才知道人家所付出的努力和心血,早知如此,上輩子該多給他一些月票才是。
陳凱之不禁感慨,待將書稿修完,陳凱之命人將書稿送至楊彪處。
楊彪得了書稿,隨即,則命人將書稿送至天人閣。
楊彪很明白,此書想要推廣,唯一的法子,便是天人閣。
如今他和蔣學士等人下了山,天人閣已新推舉出了新的學士,學童見楊彪親自送書來,顯得很是詫異,隨即忙是取了書,忙是送上山去。
天人閣中,鐘聲響起,學士們聽罷,匯聚聚賢廳,為首的首輔大學士姓章,此前就在天人閣中,只是他並沒有隨陳凱之下山,這也是楊彪的主意,這天人閣的山門,總要有人守着才好。
不然一群都下山了,那這天人閣豈不是要廢了。
所以他們才留了幾個人在這裏守着。
章學士笑吟吟的左右顧盼:「諸公自上山以來,還不曾有人送文上山,今日,總算有人送文了。」
諸學士都是挑選出來的著名大儒,此時俱都微笑,能上山來的人,要嘛是桃李滿天下的大儒,要嘛是世上僅存不多的致士輔政之才,他們心裏各有期待,等到學童亦步亦趨而來,躬身:「北靜王府典簿楊彪,薦書一部。」
一聽竟是楊彪,眾人面面相覷,楊彪乃是前任的天人閣首輔大學士,他親自薦書,自是非同凡響。
章學士肅容:「楊公乃吾之前輩也,他既薦書,必定不凡,諸公細看。」
諸學士亦是紛紛頷首。
隨即,這門童取出及幾部書,顯然是早有準備,因此這書已抄錄了幾份,放在了各個學士們的案頭。
大家對這書不敢怠慢。
章學士率先取了書,只看書名,不禁咦了一聲陳子十三篇。
子,乃是敬稱,而陳,則是人的稱呼,意思是一個姓陳的先生十三篇文章。
一般這樣的文章……是決不可小覷的。
因為這顯然是一部關於儒家的詮釋文章。
一般人,絕不敢輕易詮釋孔聖人,否則,會讓人笑話的,敢於詮釋經義之人,不但要有別於其他學派的觀點,還需有足夠信服的理由,更需擁有開山立派的資本。
這一點缺少任何一個要素,都可能惹來笑話。
章學士更加凝重,大陳五百年來,倒也衍生出了諸多的學派,不過真正流行的不多的,反而是儒家八派,在衍聖公府,依舊還有無數的門生,一代代傳承下來,直到前些年,漆雕之儒失勢,自衍聖公府革除了出去,而今,則形成了七足鼎立的局面。
因此,現在還有人出這樣的書之人,大多不會給人太多的好感,會認為過於托大,或者被認為是狂儒,甚至是衍聖公府,對於這等詮釋,也大多表現的不喜。
可這麼一部書,竟是楊先生所薦,這就古怪了。
章學士按捺住心裏的種種疑惑,隨即,掀開了書,隨即,便被第一篇所吸引《行知篇》
他和所有學士一般,開始一字一字的看下去,生怕產生任何的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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